第一章 白孔雀_孔暄
这年,白孔雀还名沁,年十九,居于山林之中。
三年前,白孔雀请示家父,要居入都城郊外一片老林中的居院。那是白孔雀的叔父,年轻时为逃避官府的琐事所造,庭院设计别致得很。
白孔雀的娘亲早早便去了,家父连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所以对白孔雀一直心怀愧疚,一直由着他的性子。三年间,白孔雀遣散了许多爹爹派来照顾他的家奴,白孔雀真的很不喜欢有人随时跟在身后。
白孔雀今年十九,换作别人,妻妾总会有两三个吧。都城许多姑娘点名要嫁这白家的老七,但家父明白他,不露生色的全推了去,不叫白孔雀知道,免得他心烦。
感情这方面是随了娘亲的,所以白孔雀对感情这东西很是慢热,竟找不到一个看着顺眼的,自己在这山林中游玩作乐,下棋品茶,倒也不错。
白孔雀晃了晃头,不知不觉想起了都城的一些事,许是许久未回吧。顿了顿,辨认了一下方向,便向水亭那走去。
这水亭啊,也是白孔雀偶然间寻到了一汪溪流汇聚的潭水,四面环着山树,还有一束小瀑布从山涧上倾斜下来,想来叔父也是没寻得过此处,不然他怎会放过此番美景?
只好自己找人在溪澗上方裸露的岩石上修了座亭子。然后白孔雀便养成了习惯,每七日便来此玩个一两天。
正准备走过一道丘陵时,忽听得上方一声轻叫,抬眼便看到一个小孩体型的人从丘上滚下来,眼看便要撞上一块山石。白孔雀再怎么说也是文武双全之人,要不怎会赢得那么多大家小姐的青睐?
白孔雀微微向后一欠身,点地轻松一跃,便跳到山石前,待孩童滚来,一手按住孩童的后领,反手转一圈,另一只手稳住孩童的步子,让他立起身子,稳住了。
细细看那孩童,也就十一、二岁那样,满脸污泥,身上的青蓝麻布料早已脏乱不堪,那孩童显然是没缓过来,摇摇晃晃地,白孔雀见状,眉头一皱,“啧。”了一声。
小孩把白孔雀也看了个大概,虽说白孔雀居山林穿的素雅,但一看也知是大户出身。此时白孔雀一身淡清长袍,里子是白色的衣襦,腰间束着一条白色的腰带,腰带上什么也没别,给人的感觉倒是极为清爽。
那小孩想来也是怕自己这样回去挨骂,看这人家世不错,便有心敲他一笔,更是看见眼前这人看着自已皱着眉头,满脸嫌弃,心中更是不爽,于是便一屁股坐在地上,赖皮道“衣服被你搞成这样,要赔的啊!”
白孔雀自是万般无语,揉了揉眉心,对那小孩说“我好心救你,你就这般无理取闹?”“你碰了我的衣服,便是你弄坏的,赔嘛!”白孔雀向来对这种胡搅蛮缠之徒不屑一顾,要不是看这人是个小孩,定将他胖揍一顿了。
“我若是刚刚置之不理,现在还有你的命在?若是你就这般回报恩人,我到很乐意今夜将你绑了喂老虎。”那小孩不过是小孩,唬一唬便唬住了,小孩坐在地上,撅着嘴。白孔雀真是想调头走人,可看了看远处渐沉的夕阳……
“小孩,你家离此处可远?”白孔雀问道。“大概一个时辰的脚程吧。”小孩抹了抹眼睛,想了想道。
白孔雀眯了眯眼,随即踢了踢那小孩,道“随我来吧,天要黑了。”说罢一挥袖,走了去。小孩红唇一勾,翻身起来,快步跟了上去。
远处山坡上,一只黑色虎身带翅的神兽探出头来,朝着白孔雀离去的方向,眯了眯金色的瞳仁。
小孩几乎是小跑着跟上白孔雀的,本想着要寄人篱下,忍着吧,奈何白孔雀走的太快了。山路本就不好走,何况现在快要入夜了,小孩在被石子绊了n次后,忍无可忍地冲白孔雀吼了一句“你就不能走慢点!”
白孔雀闻言,随即停下了脚步,扭头对小孩淡淡“再不快些天就黑了,路更不好走,在往前些就到我的居所了,快些。”
小孩一听还要走,抬眼望了望这条路,一眼望不到头,又想撒泼,正想一屁股做在地上时,白孔雀眼神一凛,拽过小孩的后领,一路将他拖在身后,小孩挣扎几下,发现根本是徒劳的。
“到了。”白孔雀淡淡看着那被拖在身后,居然还睡着了的小孩,挑了挑眉,蹲了下去把小孩拧醒了。
小孩揉了揉眼,发现到地方了,欣喜一站,但因为一路地拖拽,脚后跟的鞋底被磨穿了,一站便有小石子硌着他,根本站不起来。终于,在小孩期盼的目光下,白孔雀一个过肩扛把小孩扛了进去。
“小孩,你叫什么?”白孔雀把他扛进屋子,丢在堂屋的椅子上,一边为他退下鞋子一边问道。
“我姓孔,名暄。爹爹总唤我暄儿。”孔暄嘟着小嘴,对白孔雀说。
“暄?日宣而暄人之乐,恩,好名字。”白孔雀的声音从孔暄右手边那道屏风里传来。“这有我小时的衣服 你且穿着吧。”说着先拿出双鞋,套在孔暄脚上。
“喂,这么大的家,就你自己住吗?”孔暄换好鞋子,走出主屋,在这不小的院子里走了走,发现什么人也没有。这么大的家居然连个下人也没,孔暄见状不禁就问出了口。
“恩,一个人。”白孔雀在堂屋桌子上注了杯茶,在门前的椅子上坐下,拈着杯子,缓缓地说。
“那你家其他人呢?”其实吧,这话一出口,孔暄就后悔了。
看这人面相,年纪定不会超过二十,这家的规模一看便是大户所住。家无佣奴,说明请不起,必定是家道中落,不见宗亲,那就说明他们……想到这里,孔暄眨了眨眼睛,深吸一口气“啪唧”用手捂住了嘴,瞪着眼睛看着白孔雀。
白孔雀见他这种反应,便也猜到了他想到了那里,拈到嘴边的茶杯僵住了,勾出一抹冷笑。说真的,白孔雀真想把这茶杯捏碎了,塞进孔暄嘴里。但理智还是把冲动压了下去。
白孔雀僵住的的手又把茶杯重新送到嘴边,原本温热的茶水现已冰了下去,入了白孔雀的口,白孔雀不禁皱了皱眉,扭头便吐了出去,冲着孔暄“啧”了一声。
“想哪去了?我乃都城白家七子,这宅子是我叔父年轻时,在山中隐居时所造,我不喜吵闹,所以无佣奴。”
白孔雀重新注了杯茶,泯了一口 “我在此住了三年,每七日便上山玩一转,谁知今日竟碰见如此顽童,扰了兴致不说,又骗去一套衣裳。”说完,白孔雀还不忘冷哼一声。孔暄自知理亏,撇了撇嘴。
“你就睡右侧的厢房吧。”白孔雀撂下这句话,自行走进了房间。只留孔暄一个独自在偌大的院子里干瞪眼
孔暄瞪大了眼睛看着白孔雀挥袖走进屋里,窗内燃着的烛火微微映出他晃动的影子,孔暄无奈,叹了口气,轻道“也罢。”
孔暄取了门口的一支蜡烛,走到右边的那个厢房,借着烛光,看出这似乎是间书房,困意袭来,孔暄隐隐看到了一张床,便踱步过去,将床边的蜡烛燃上,退去衣裳,睡下了。
白孔雀待孔暄入房许久后,估摸这那小子也是睡熟了,前去书房,将他房间门口的蜡烛取回来,吹熄了床前的蜡烛,自己便也回去睡了。
清晨,孔暄打了个哈欠,揉眼醒来,穿上衣服,下了床。四下转了转,借着窗户的采光,仔细看了看这间书房。一条梨花木条案上摆满了竹简,一套褐色的茶具淹没在书海中。孔暄随意拨弄了两下竹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从孔暄这个位置看,正对着孔暄门面百步外能看到一池水塘,塘前一颗若柳,柳下一张玉质矮条案,塘上一坐桥。孔暄沿着脚下的青石板路小跑过去,看到那条案上置有竹简三卷,一只玉制青色杯,孔暄绕过去,坐了一下。
站起来后,孔暄扭身过去看那池水塘,水很清,看着并不太深,偶尔看得见锦鳞在莲叶间穿梭。塘上那座桥,是纯白的质地,三层阶梯,然后是平直地跨过这塘,没有桥扶。
那白的,都不忍心让人踏上去,孔暄也就没踏上去,只看到桥面上也有一张矮条案,质地是同这桥一样的白,案上放了把油纸伞,孔暄急着回家,草草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想同白孔雀告别。
“我送你回去吧。”突然窜出来,把孔暄拽出了家门。
原路返回,只是要横跨这山林,到对面的一座村庄里去,一路无话,孔暄也只是闷头走路。
到了孔暄家,白孔雀见过孔暄的父亲,祖父,亲眼看着孔暄的父亲将孔暄责骂了一阵,随即就告了别,回去了。
其实白孔雀原意是想去水亭那的,只是顺便尽一下地主之宜,把孔暄送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