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半个多月后，林森发现这里并不是没人。几个流浪人，通俗的说疯子，就是这里的‘土著’。

因为他们躲在地下车库，没有灯，黑凄凄的地下车库，林森觉得没必要下去，一直以来也就没去看。

对于他们，挣扎在温饱线上的林森，除了在脸上报以微笑，心中报以歉意外，显得苍白无力。

可又住了半个月后，林森得到两个消息。

好消息就是，这里正常人是不会到里面来的。就算有人来，也只是路过前面的马路，所以不用担心小偷。虽然自己没什么可以被偷的。而坏消息告诉林森，他不得不赶走几个不听话的疯子。

林森总是把酒吧剩下的一些零食、水果什么的，偷偷带回来和他们一起吃。即使自己没钱，但偶尔还是会买点东西给他们吃。

但是斗米养仇人升米养恩人，熟悉后的他们便无所顾忌，总是无理取闹。趁林森不在，弄倒他的床，翻丢他的东西。

在又一次看着凌乱的房间，林森不得已做出一个无奈的决定：赶走他们。

疲惫的林森从床下抽出一瓶白酒，这是林森偶尔想家或者工作不如意的时候的解药。

这一夜，拿着酒瓶的林森坐在阳台上很久。每当不如意时，林森总是无力的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天空，期待着寻找到答案。

最后却只得在心中怒骂：老天爷你这个小人！为什么要让我们活得总是那么痛苦。

……

第二天，林森做了一扇简单的门，执行了晚上的决定。

轰走了住在这里的其中几个流浪汉，自己这个新的流浪汉重新占据着主导权。

同是天涯沦落人，可林森除了满腔的歉意，却又无可奈何。

这算不算弱肉强食？是不是倚强凌弱？道德？呵呵，林森坐在地上，低声的笑着笑着哭了。

有时候，人是很容易满足的，只是往往越是容易满足的人往往越是得不到满足。或许又是说到了一定时候的人，不再满足当初的满足，谁知道呢？

我能怎么办？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林森告诉自己。

......

提着三份宵夜，林森借着月光踏着欢快的步伐。真是风随心动，仿佛间林森觉得，只要经历这次风雨，自己就能见到彩虹。第一次拿到工资的林森，要与他那窝里的伙伴一起分享喜悦。

“大傻，你知道吗？我赚钱啦！”

“小傻，别关顾着吃啊！”

“来来来！要不要也抽根烟？”

......

高兴地林森打开床下的白酒，也不管面前的两人听不听得懂，一边喝一边说着自己规划，自己的目标。

赶走几个不听话的流浪者，留下的就是面前剩下的两个人，大傻和小傻。

年纪大的叫大傻，年纪小的叫小傻，林森给们取的名字。留下的大傻和小傻还有一个好处，他们大多数时间还能帮林森看狗窝。

看着眼前吃得正欢的二傻，林森很有成就感。

虽然自己现在赚不了多少钱，虽然自己目前还没有多大的本领，甚至于对眼前的大傻和小傻，自己都不能顿顿供给他们的食物。但是林森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们在一起就很满足。

或许是因为举目无亲，又或许是同病相怜，谁知道呢？

喝完最后一点瓶里的酒，林森整理了一下思绪。心里计算着怎么用赚着的钱。想着想着，酒劲上头的林森跑出去，跪在了朝南的阳台上，默念：伢，娘，崽赚钱哒，不要挂念。

……

理想的生活是生活的理想。为了更好一点的生活，白天里林森在附近的小餐馆里打杂。

餐馆里的上班时间是上午9点到晚上9点。因为酒吧里的工作时间是7点半，凌晨1点半下班。为了不耽误，酒吧的上班，林森主动把工资降下100，后经老板砍价，林森的工钱由一个月600，降至一个月450。当然下班时间也就由晚上的9点，变成下午的6点。

疲惫，疲惫。虽然如此，可目前，林森已解决了中餐晚饭，再也不用掏钱，又省了一笔。

林森傻傻的在不够中知足：日子越过越好了不是吗？

虽然每一天餐馆干完，林森都要回家躺十分钟。每一次躺下，林森都想就这么睡过去算了。

可每当闹钟响起，林森还是立马起床，换好干净的衣服。

看着桌子上脏兮兮磨破了的衣服，林森很心疼。

为了省钱，林森想尽了办法。在路边摊随便买了几身还算体面的衣服，尽可能的在酒吧下班前，把身上擦干净，减少洗澡的次数，几次的脏衣服一起洗。

......

在餐馆里打工每个月有两天假，酒吧上班也有两天假。林森没有去处，其实就是没钱。林森便把休息的日子调在一起。这样一来，林森便可以每个月休息两个整天。真正的休息，睡上整天。

那种简单而纯粹的满足感，林森一辈子也忘不掉。

林森也曾想，就在附近租间房算了。可是至少要租三个月以上的附加条件和押金，让林森不得不捂紧了干瘪的裤兜。

......

一大早，铃声的吵闹让林森从睡梦中醒来。摸出手机按下停止，不用看时间知道已经到了该上班学习的六点半。路上买好早点，洗脸刷牙都在工地上解决。

工地七点半上班，一切琐事都在七点之前解决。而洗澡同样在工地下班之后解决。

什么是潜能？潜能就是逼出来的。

第一个月的两天休息，林森是躺在床上躺过来的。累，真累。

餐馆打完一个月工，林森便顶不住了。没有希望的劳作，只为活着而活着，没有任何前途，便没有了动力。

可是自己又没有其他途径，不干了很简单，但是这样一来，自己该如何生存？多出了饭钱，该怎么办？年轻的林森开始掉头发。

第二个月，林森又集中休了两天假，四处去转悠。希望可以找到一份工地上的工作，这样就可以辞去餐馆的工作。

林森一看见有工地便进去询问：“老板，请问，这里招人吗？”

“不好意思。不用了。”

“老板，这里招人吗？”

“不好意思。招满了。”

……

“我不清楚，你去问陈工吧。”

“陈工在哪？”

“陈工在那间办公室。”

“陈工，你好。我想请问，贵公司还招人么？”

“招什么？你是干什么的？”

“施工员。”

“不好意思。满了。”

……

小饭馆没有洗漱间，但有卫生间，林森想在里面洗澡洗衣服，老板愣是不同意。这也是林森想走的主要原因之一。

半个月前，为洗漱问题差点抓破脑袋的林森，在据此大概十里处，终于找到了一个建筑工地。不耽误晚上在酒吧上班。酒吧只要在晚上上班。

而因为林森半路上辞工，饭店老板只肯给林森150块，一边还说着难听的话。

林森拿着钱，深深的看了老板一眼，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终于摆脱了那种痛苦的，没有奔头的白天生活。林森开心的拿出钱，去买东西。准备着晚上和大傻小傻一起庆祝。

在工地上班，其实也是学习。

虽然是零待遇无保险，但是不仅解决了早上的洗漱问题，顺便还省下了中餐和晚餐的饭钱。虽然不再有餐馆给的450元工资，但省下来开钟点房洗澡洗衣服的钱，又能学到东西，也算物超所值。这就叫做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至于晚上的工作之余，便帮酒吧老板打扫卫生，多做一点。老板见林森勤快，决定多给两百一个月，于是工资涨到了1500大洋。而且答应林森，只要林森好好干，还会给林森加工资。

......

又是一天毒辣的太阳，但是林森没有阴凉的地方可躲，只得扛着。

今天还有很多事没解决，比如现在的放线。而且今天又新来了图纸，林森必须试着审图查错，因为‘师傅’也很忙。

没事，就当多学点，咱又不亏，咱有的是力气和精力。

力气和精力用了又来，不花钱。累了的林森一次次的安慰自己。

工地刚开工不久，主施工便经常看不见人影，他见林森会玩仪器，放线的事情就交给林森。

“老段！过来一下。”林森挤着笑脸，对着不远处的木工班头喊道。

“什么事？”老段不耐烦的回应。

看着依旧忙着自己的事的老段，林森忙解释道：“老段，放线呢。”

“放毛线？你们不是有两个施工员吗？干嘛总是叫我！没看见我正在忙？”

“呵呵，老段。这不是没办法吗？来，过来抽根烟！”

看着老段走了过来，林森赶紧拿出香烟迎了上去哈着头笑：“来~！抽根差烟。”

“黄工呢？”老段接过烟，询问着黄工的行踪。

“他有事去了。甲方那边有资料吧？好像是的。”林森说着谎。

“来吧。拿着。”林森拿着塔尺递了过去。

干完了，看看时间。林森一个人把仪器、油漆什么的扛着提着走向办公室，收好，才去旁边的食堂吃饭。

“标高的点全都打完了？”正吃着午饭的黄工询问着林森。

“嗯。”

“那下午，你继续在工地守着。我还有点事。”

“好的。”

“吃饭吧。”

林森便拿着碗去盛饭，才坐下，黄工又开口道：“快点吃饭。吃完了，你就去工地上守着。”

“好的。”

匆匆的扒过午饭，林森便又匆匆的往现场赶。

九月的天气，艳阳高照，正午时分，很热。林森晒得疼，一揉，便掉下来一层死皮。

工地上没有人，工人们都稍稍午睡休息去了。空旷的现场，林森蹲在基坑的边上，用手擦着额头上留下来的汗水，再把汗水滴向地上的蚂蚁，无聊的打发时间。

这栋房子是独立基础，只是一栋九层的中高层的房子，面积有六千多平米。林森来的时候，基坑已经挖好，独立基础已经差不多完成。而上午林森所打的标高，是地梁的底标高。也就是说，打完标高，工地上，已经没有施工员什么事了。唯一的，也是等木工装好模板，再验模。

太阳的直射让林森心里有些怨气，因为已经开始脱皮，肌肤火辣辣的疼。

“小林，又在守现场啊？”隔壁工地的文工路过。

“呵呵。是啊。文工吃过饭了没？”林森转过头问道。

“吃过了。你呢？”

“吃过了。来，抽根烟。”林森举着香烟走了过去。

点燃了香烟，文工深深的看了林森一眼，和气的说道：“都脱皮了。呵呵。”

“没事，没事。呵呵。”林森憨笑着摸了摸头。

“没什么事，就到我的办公室坐坐呗？”

看了看工地，林森开心的回答：“嗯！好的。好的。”

......

吃过晚饭，黄工对正要起身离去的林森说道：“小林啊。这个图纸要多看看啊！”

“知道了。”林森重新坐了下来，不情不愿的回答。

察觉到林森的不满，黄工有些生气的质问：“你这每天回去干嘛？”

“嘿嘿。”林森笑了笑，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摸了摸头。

“要不，你就住工地上吧。我给你安排房间。晚上呢，你也多看看图纸，多学点东西。”

“谢谢，不用了。我~我有事...。”林森显得很为难。

“你们年轻人啊！就是吃不得苦。”

“呵呵。”林森低着脑袋，摸了摸头。看了一眼不高兴的黄工，又低下头。

过了一会，林森见黄工没说话。又偷偷的望了望黄工，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兜里掏出香烟，抽出一支递了过去，笑着说道：“黄工，抽根烟。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接过林森的香烟，见林森起身要走，黄工转了转眼珠说道：“走吧！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爱玩。走吧！”

“呵呵。那我走了？”

“走吧！对了，图纸会审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要不，你拿着图纸回去看看？多学习一下？”黄工试探着建议。

“谢谢，不用了。”见黄工阴沉的脸，林森也显得很不高兴。

林森不明白，自己尽心尽力，又没有工资，黄工这样针对自己干嘛？

“你这样子，这么没上进心，工地上也可以不用来了嘛？”黄工生气的说到。

“不是。黄工。我。”听到这话，林森慌乱了，更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那你就是答应了？”

“我~。黄工，我晚上真的没时间。”

“这样。那从明天起，你把工地上现场的事干完，你就回办公室看图纸吧。把看出来的问题，整理好，写在纸上。”黄工摸了摸下巴，又转了转眼珠。

“嗯。”

就这样，从第二天起，林森现场和办公室的开始了来回跑。

其实现场放完线，就没林森其他的什么事了，毕竟林森懂得不多。

林森想跟着黄工多学点，可是要交代的事，黄工总是直接交代给了下面的班组。林森也就只得看着现场工人的做法，终是不得要领。加上图纸得审图，林森更是只得走马观花。

操作着自己的会的，熟练度倒是提高了。可是不会的，还是一样不会。没办法，图纸和事情摆在眼前，你不知道的部分，根本不会往那方面想。

图纸会审的日子到了。林森审核了图纸上的一些问题，把有问题的图纸位置、标号什么的写在一张纸上，交给黄工。其实也没多少，毕竟林森经验尚欠，而审图的时间也没几天，现场又得看管。

可也就是这事，黄工被老板稍稍说了两句。没想到，林森因为这事，被黄工当成了出气筒。

“小林，那边的砖去搬到这边来。”

“小林！你会不会干活？不知道给老王提下灰桶啊！”

“小林！我忘带钢尺了。去办公室拿。”

“黄工，我已经回去拿了两趟了，你看还有什么没拿的？”

“什么？！”

“第一趟，你叫我回去拿本子和笔。第二趟，你叫我拿了卷尺。”一个没忍住，林森发牢骚的说道。

“叫你去！你就去！懂不懂！”黄工生气得怒吼。

工地上的事，难免的吵吵闹闹，谁都有不顺心的地方。只是黄工一不顺心，便拿着林森出气。

林森很苦恼，文工似乎知道什么。时不时的叫林森去他的办公室休息，开导着林森。

林森忍得很辛苦，见文工和气，便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文工。

“文工，黄工今天又这样。居然叫我去拌水泥。”

“没事。多做点吧。”

……

“文工，黄工今天又骂我了。”

“怎么了？”

“我不知道，找着茬骂。”

“呵呵。”

……

“文工，你有没有什么好地方？”

“你想走？”

“对。受不了。”

“不好意思啊。暂时还没有。呵呵。”

……

林森以为着真心可以换得真心，可别人或许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取乐的玩具。

在这个工地干了快一个月了，林森基本上没有学到什么。除了磨破挂烂了两件衣服，和夜晚里皮肤上火辣辣的疼痛，林森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值得留恋。

对了，认识文工还是值得的。林森这么觉得。

......

酒吧发工资了，林森的工资涨到了1600，又加了100。虽然林森早知道同事们的工资是2200，但是依然感激。

趁着工地这两天不忙，林森便请了一天的假，拿着这笔钱，林森进了好久没进的网吧。

打开网站，林森注册着各种招聘网站的会员。

终于，林森发现在这附近就有一家招聘施工员的工地。拨打电话过去，出奇的的顺利，对方很快的答应了。

于是林森便又请了半天假，去工地看了看情况。

而对于林森这两天的请假，黄工显然很有意见，只是林森根本没有工资，所以一时间也不好太过严苛，还是同意了。（注：做建筑这一行，除非进了正规公司。不然在小老板手下工作，工作一个月，基本就得干满一个月，没有什么正式假期。好点的老板，或许一个月会給2天假期，但那也得挑工程进度不忙的时候。所以以前的学徒是想都不要想假期的，现在要好很多了，但一个月不忙的时候，一般也只有一两天假期的样子。）

到了需要应聘的工地，和施工员碰了头，然后在施工员的带领下见到了老板。对面工地的老板很直接的就给出了月薪800的待遇，因为工地很急的需要一个学徒。

第二天，林森还是决定去办公室找黄工说一下。除了准备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还顺便告个别。

没想到，办公室里黄工正被老板臭骂，林森只得静静的站在一旁。老板骂了一阵，便走了出去，完全无视着林森的存在。

黄工脸色很不好，仇人似的盯着林森怒吼：“看什么看？”

“没看什么。”林森淡淡的回答。既然谈好了出路，回来后的林森便不再畏缩。

“还不去干活？”黄工又加大的音量。

“不去了。”

“别惹我发火！告诉你！老子心情不好，想骂你就骂你！”看着林森不说话，黄工接着吼道：“看什么？告诉你！老子没打人就不错了！”

林森还是没动，就这么看着黄工发着火。

“哟~！听说你还想换工地。怎么？又回来啦？”看到林森这么平静，黄工也冷静了下来。似乎知道了什么，讥讽着。

林森有些好奇又有些心惊，很是一个诧异：“你怎么知道？”

“呵呵。我怎么知道？我还能怎么知道？你猜我怎么知道的？”黄工的眼睛里充满的戏谑。

定了定神，林森看着黄工，坚持而坚定的说道：“我辞工，从现在起。再见。”

见林森真的开始在办公室隔壁的宿舍，去收拾自己的破烂东西。跟过来的黄工稍稍降下了一点口气，试探着问：“你真的走？”

“嗯。”林森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走吧！看你能有多牛逼。”

“老子就牛逼了，忍你很久了。”林森也来火了，把东西一扔。

“怎么？你还要打人？”黄工吓了一跳。

转念一想，觉得没必要。林森把自己的零碎的破烂收拾好，看着黄工问道：“是文工说给你听的对吧？”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黄工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林森仔细的看着黄工的眼睛，盯着他的表情。听完他说完这句话后，拿起东西，一转身便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