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星期，白天有纷杂的事情，而已是盛夏的夜里却又热得无法入睡，躺在床上的林森就和铁板烧没什么区别。

烦闷的抓起手机，用力的摁着键盘，拨通电话：“喂~！冯老师。”

“你是？”

“我是林森。”

“林森，什么事？”电话那头的冯老师显然一时间还没想到林森是谁。

“我想知道我的工资什么时候发？”林森努力的压制着怒火。

“这件事，你就别打给我了。”或许是林森的语气让电话那头的老师显得很不耐烦，很生气。

“是吗？”林森语塞。

冯老师语气生硬的解释：“这件事我已经问过学校领位了，他们说这个属于你现在的公司管，学校现在没有义务。”

“那就是说，你们不管了？”林森一字一顿的问。

冯老师显得比林森更气恼：“是无法管！你自己去联系那个联系人吧！”

怒火，无尽的怒火，林森直接挂断了通话。

这一刻，无尽的委屈、悲伤，涌上了心头。可是看到自己紧握的拳头，林森也清楚，这双手却是这么的苍白、无力。

没事的时候总喜欢看看天空，这一刻，林森也只得悲愤的望着天空。不然又能怎么样？

离开宿舍，独自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街道上，良久才平复了呼吸。想了想，还是拨通了联系人的电话：“喂。”

“喂。”

“李总，我是林森。”

“知道。你说。”

“我想知道我的工资什么时候发？”林森直奔主题。

“等下个月吧。”那边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还下个月？为什么总是拖？现在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当听到结果时，林森刚平复的热血一下子涌上脑袋。

“你不要激动。”

“我怎么不激动？”

“那你想怎样？”电话那边的人也恼火了。

想到没有前途，林森气呼呼的说道：“老子大不了不干了！”

“你不干就走呗。”电话那边的李总，幸灾乐祸的添油加醋。

“信不信，我找到总公司去？告你的状。”林森实在被气得不行。

“你来啊！告诉你！你们本来就是一无所长，公司给你们提供一个平台，就是看得起你们了！要工资？没有！”

“行！那照你这话，我还要给你交钱是吧？”

“那倒不用了，……。”

不等对面说完，林森挂掉了电话，免得浪费电话费。

该怎么办？回家？还是继续留在这里等死？林森看着老天，期待着月光下的云彩中会出现答案。

可是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的一切，反倒像是那些流动的白云，被风吹着走，最后被吹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直至消散干净。

继续留下去是没有什么希望了，林森也知道父亲也不可能一直打钱给自己。这是个没道理的事，虽然是这个社会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该走了。林森不断的在心里想着。

可是去哪里？是否就此回头？林森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崽啊！咱不要你赚么子大钱，你莫跑那么远啊。”

林森目光坚定的看着北方：“娘，你莫管哒！崽想出去闯闯，不一定是为了赚钱，就算是长长见识也好。”

“莫去那么远，行不？在家乡也行啊，一个省还容不下你啊？”

“娘，我想到北方看看！听说那边工资高，而且北方人特豪爽，我也是直爽性子。我想，我应该能混得好。”

“崽啊！莫去那么远啊！屋里就你一个独仔，你伢又身体不好。你要是被骗进了传销或者碰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我们这两老口子就不要活哒。”

林森很坚定，低着头看着地面，心里吃了秤砣，不想多解释。

“崽，在外面要假点。莫太直了。晓得不？”父亲突然嘱咐道。

林森看了看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父亲，父亲眼中充满了挽留。

林森别过头去，心里念道：伢，娘，不是崽不懂事，而是崽晓得太多哒。求人不如求己，哪怕是至亲之人！崽要赚钱，起码要让你们在不远的将来，在安逸中——死去。

别过头去，不去看白发满头的父母，不让年仅四十多的两老看见眼中的泪水，毅然独自踏上了未知的路途。

……

眼睛重新聚焦，林森咬了咬牙，决定先不回去。

目前林森在这个工地上所能得到的，就是一个免费吃饭的地方和一个免费睡的地方。至于其他的，林森或知道或不想去犯贱和麻烦。

左思右想，除了去人才市场试着谋一下出路，好像别无他法。

第二天，象征性的向吴工请个假，吴工立马准了。

林森知道在吴工眼里，自己就是一打杂的清洁工或者说苦力，不看见还图个清静。

打车来到人才市场，带上准备好的个人简历。林森看着人才市场的大门，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

“恩，你回去等消息吧。”

“对不起，您不符合要求。”

“帅哥，要不你来我们这怎么样？”

“请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销售。”

“哦。那谢谢了。”

......

“什么？只管吃住，500块一个月？”林森莫名的慌张，不敢置信的问道。

“对。”

“那要干多久才涨工资？”

“先干半年再说吧。”

“什么？半年？”

“对！因为我们需要有经验的技术人员，你还得学，起码得三个月锻炼吧。”

“这样啊。”

......

“你好，你的资料我们已经看过了，需要的时候我们会通知您。”

“那请问多久会有确切消息？”

“那就不好说了。下一位。”

......

从人才市场大门走出来，林森不禁叹了口气。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是林森还是免不了有些失望。

回到工地，一连两天的两眼呆滞。可又能怎么样？林森不仅得不到安慰。或许是前辈们见林森往外面跑，猜到或已经知道了林森的想法，反而让林森招受了更多的白眼。

这天干完测量，躲在墙荫下休息，齐工走了过来。

“小林，要不你还等一个月？”齐工拍了拍林森的肩膀。

“齐工，谢谢你。可是，可是，我又能怎么办？这几个月来，电话费和跑路的交通费，都随便好几百了。工资不说，这些东西总可以报销吧？”

齐工显得很诧异的看着林森：“这些是可以报销的啊！难道赵栋梁不给你报销？”

抽出两根烟，递过一根烟给齐工，另一根示意了一下后面齐工的徒弟武工。

武工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却是叹了一口气。

齐工看着手中的烟，又看了看林森，接着看向项目部：“小林，要不，你再等一个月吧？我向公司问问你这情况。我想公司还是不至于这样的。”

林森想求齐工指点出路，可齐工已经帮了陌生的自己这么多，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谢谢齐工了。”

齐工摇了摇头，走向了项目部。武工看着林森，伸出手想拍拍林森的肩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得深深的看了一眼林森，叹了一口气，收回了手，跟着齐工走了。

怎么办？回去吗？林森摸着兜里剩下的200多块钱。

得先找一个住的地方，然后再想办法找到一份工作。有住处，找工作也方便点。

太原这时候城边的简单装修的房子，租得很便宜。是在原有房子的基础上加一层或者两层，然后分隔成单间。

这样的房子很小，而且冬冷夏热。但是林森知道能省则省，自己是农村娃，吃得苦，不怕脏。

问过几家后，林森发现就目前的自己来说，租这样的房子真的有点奢侈，要200多一个月，而且最少租一个季度，必须先交满钱。

对眼下的工地无所留恋，林森便开始了长期的请假，也不管吴工答应与否。

工地附近，林森都看了一遍，这边已是太原比较偏的地段。可是因为这边发展多年，相对区域的人口也比较对集中，人流量也比较大，所以这片区域经济环境还算可以，算是城市边缘地带。

或许正是人口的基数太过庞大，林森反而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再一次的出来的林森走得更远了，来太原的城市郊区。正确的说，应该未完全开发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转了一下午，林森终于笑了。这是城郊一片废弃已久的烂尾楼，看样子破败已久。

走进一看，墙上四处咧着口子。最可怕的是梁上竟然也清晰可见一道道笑嘴。难怪烂尾。

林森边想着边四处看了看裂缝的大小，发现是框架结构，柱基本没有裂痕，梁和墙虽然有裂缝但是梁的裂缝除少数外，一般不超过三毫米，而且都是水平裂缝。

按目前遗留的建筑规模，林森估摸这是一小片小高层建筑群。而就目前的情况来说，一般是不会出现倒塌的，但林森心里也有点发虚。

低着头摸了摸口袋，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

起码百分之七十五的赢面。想到这，林森便决定先在烂尾楼里住下来。

可就在林森决定住在这里的时候，工地上已经发生了林森意想不到的的事情。

就在这一天，回到工地的林森被告知，吃饭要饭票。

其实就是叫资料员打印出来的饭票，盖章后，发给项目部的管理人员，凭票吃饭。

林森所住的地方是管理层的宿舍。也就是说，这个食堂本就是管理层的专用食堂，没有其他务工人员会过来吃饭睡觉。

甚至平日里，这个宿舍院子，劳务方的管理层没有事情，也是轻易不会踏进这个院子半步的。

既然打定主意离开这里，而工地也没人管自己，找到住处的林森，回来后也没想着去工地上班了。

回到宿舍的院子，仔细听着大家的谈话，林森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问了几个还算面熟的人，林森才发现只有自己没有票。

打电话问资料员郑晓，郑晓也说不知道，不清楚，自己只负责打印。当林森问及还有票没，郑晓明确告知：自己没有多余的，全都被收上去了。

到了饭点了，食堂的负责人在门口大喊：“从今以后，凭票吃饭。要吃饭，自己带好饭票。”

宿舍有人进来了，是寇哥，脑子里一片混乱的林森没有往常的打招呼。

寇哥看见林森呆滞着双眼坐在床上，淡淡的说道：“小林，回来啦？”

“嗯。”

“我先吃饭去了。”

“嗯。”

林森呆坐在床上，，想着想着，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忽然手机响了，林森随手接听，声音有些沙哑而发颤：“喂~。”

电话那头的武工，调侃的问道：“小林啊。你去哪里啦？”

“我~在宿舍~~。”

见林森声音不对，武工立马说道： “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不一会，武工便跑到了林森面前。

“小林，这几天，你干嘛去了？”武工试探着问。

“没，没干什么。”林森低着头，假装揉眼睛。

“这个是饭票，你先拿着。”

看着武工手上的饭票，林森知道这是武工的饭票。泪水立刻有些控制不住的流出来了几滴，林森赶紧低下头，继续假装着擦眼。

“武工，这是你的。我拿了你吃什么？”林森低着头，肩膀却有些压制不住的颤栗。

“没事！你先拿着，我就要搬出去了。在外面租房子住，这里我也就吃个午饭，用不了这么多票。那个中午的票，我都留好了，没全给你。”武工解释着说道。

“是吗？呜~。”林森有些压制不住的哭了出来。

“唉！”武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把票放在了林森旁边，便走了出去。临走前，回过头：“快去吃饭吧。等下就没菜了。”

“你去吧。我~不~吃了。”林森一抽一抽的回答。

武工走了，林森看着旁边放着的一叠饭票，用力的捂着嘴，泪水决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