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立威
大婚之后已半月有余,可百里睿却从未宠幸过郑疏影,甚至连见也未曾见上她一面。
郑疏影其实倒是乐得自在,只是王府的那些个奴才丫鬟们却越发不把她当回事儿了。
这些个奴才们也净是些捧高踩低的主儿,一个个儿那眼睛就跟明镜似得。
俱是说这王妃不成器,不得王爷喜欢,于是郑疏影这平素的吃穿用度也就被一再克扣。
这日晌午,郑疏影正坐在屋子里看书,外间却突然嘈杂起来。
她原以为不过是丫鬟们之间小打小闹罢了,不足挂齿。只不想过了一会,这势头却愈演愈烈,甚至还有摔东西的声音隐隐传了进来。
郑疏影不由皱了皱眉,理了理衣服,便忙往外走了。只是这还未曾出门,外间的吵闹便隔着门传入了郑疏影的耳中。
“我们王妃好歹是王爷的正妻,就算是不得王爷喜欢,那也不该吃这些个清汤寡水的东西!”柔菊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却还是气势十足。
“柔菊姐姐,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我们掌事可是听闻近日来王妃的身子不大爽快,所以这饭菜也就特地烧的清淡了些……”
“我呸,别净挑些好听的说,这是清淡吗?根本就是你们吃剩下的剩饭剩菜,拿来糊弄我们王妃罢了。”
“我们王妃平素心慈仁厚,不曾同你们一般计较,没成想你们竟是越发不上样了,竟是连这饭菜也要克扣!”
柔菊越说越怒,伸手便想掌掴那小丫鬟。
也就在此刻,郑疏影推门而出,对着门外的几人厉声吼道,“都给我住手!”
几人闻声,皆是一愣,纷纷看向了郑疏影的方向。而后在看到她眸中泛出的冷光之时,几人却又俱是心下微颤。
只瞧她今日着一素白色长衫,面上未施粉黛,那张绝色容颜在此刻看着却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而那厨房送饭的小丫鬟,明显心虚,看着郑疏影这威严的模样,竟是颤抖着身子,便跪了下来。
“王……王妃恕罪,此事不关奴婢的事……奴婢,奴婢不想这样的……”小丫鬟紧张的磕着头,语无伦次道。
只是,郑疏影却丝毫不理睬她。面向柔菊的方向,便轻声询问道,“怎么回事?”
柔菊听此,眼中的泪水便立时翻涌而出,声音更是几番哽咽。
“王妃,奴婢知道今日是奴婢冲动了,可是奴婢实在是气不过这些个人这般欺负您。往日克扣我们吃穿用度便也罢,今日竟拿些残羹冷炙送来。”
“这分明就是,分明就是全然不把您放在眼中……”
郑疏影听到这儿,也约莫知道是什么事了。只瞧她目色渐深,面上也显露出了几分不豫。
她原想着嫁给百里睿不过是为了利用他,并非是真想要得到他。
所以这平素里也就是息事宁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现在倒好了竟连奴才都敢爬到她头上造次了,看来这下不立威怕是不行。
“看来这王府内的奴才们一个个儿的规矩没有,架子倒是挺大的。这种奴大欺主的事,竟是全让你们给占尽了。”
“我往日念着你们的操劳,不想同你们计较,不想你们却越发不成样儿了,一个个的竟都争着抢着的要往我头上爬!”郑疏影厉声呵斥着。
那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早已吓得不知所措,瑟缩着身子便开始说道,“ 不,不是的,奴婢们不,不敢……”
然她这话还没说完,便被郑疏影呵停了,“大胆,我让你说话了吗?”
小丫鬟明显被现下这气势极甚的郑疏影给吓到了,眨巴着眼睛,泪水便流了下来。嘴上却不住的说着,“没,没……”
郑疏影见此也不再管这小丫鬟,对着柔菊便吩咐道,“去把厨房掌事的奴才们都给我叫过来。”
“还有你们几个去替我拿把椅子来。”待柔菊走了,她才又吩咐暖玉阁的其他几个丫鬟道。
那几个丫鬟也不敢怠慢,只速度从屋内搬了个椅子出来。而后便恭敬的站在了郑疏影的身旁,毕竟她们此刻心里也很虚啊。
故而现下暖玉阁的院中,一时便呈现出这样一幅景象,郑疏影坐着,那几个丫鬟侍候在旁。而那送饭来的小丫鬟独自一人跪在院中,小声哭泣。
所以,几个厨房掌事们进入暖玉阁,看到这样一番情景,心下俱是一凉,暗道不好。
“王妃,厨房掌事们给带来了。”柔菊领着他们进门后,便乖巧的站到了郑疏影身后,低声说道。
而那几个掌事毕竟也是些见过世面的老油条了,眼下倒也能拿捏得当。跪下身子,便开始恭敬的给郑疏影问安,“奴才给王妃请安。”
“请安倒是不必了,我是知道,在你们眼中我这王妃怕是还及不得你们这些个掌事!”
郑疏影言语之中冷意尽显,一时吓得那些个掌事们倒也不敢造次。
“王妃言重了,奴才们哪儿敢啊?”厨房的正掌事低着头,也不看郑疏影。那话语听上去倒是恭敬,可其实端的却是满不在乎的语气。
“不敢?好,那我问你,那些个又是些什么玩意儿?”郑疏影的声音又深沉了几分,指着那散在地上的米饭和青菜便质问道。
“这,奴才看王妃您是误会了,奴才们这也不过是为王妃您的身体着想啊。再说奴才们这不也是怕您一时吃不惯王府内那些油水多的东西,这才……”
呵,这话说的好!言下之意不就是,我这就是为你的身体着想啊,怕你这粗茶淡饭的吃惯了,一下子吃山珍海味接受不过来啊。
然后好了,郑疏影怒极反笑,笑的那叫个狂啊。边笑竟还边拍着椅柄,活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似得。
清脆的笑声一时响彻在暖玉阁的上空,听得人心下生寒。
片刻后,直到眼角笑出了泪,眸色变成了嗜血的红,她才堪堪停了下来。“哈哈,真不愧是会说话的主儿!怕我吃不惯,哈哈……”
“我吃不惯!合着我郑疏影一个堂堂的王妃就应该吃你们吃剩的饭?你们这是将王爷的面儿搁在何处?又是将我百里王朝的面儿搁在何处……”
郑疏影此刻一转方才的模样,拍着一旁的椅柄,指着那正掌事便厉声问道。
言语之间的那番气势真是十足十的,生生吓得那正掌事抬起头来。他也只不过是听人命令替人办事罢了,他哪知道王妃其实并非善茬!
“不,不是这样的,奴才方才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是想说,王妃您身子金贵……那,那些个……”他的语气已然没了一开始的不在乎。
“说不出来?说不出来我替你说!”郑疏影说罢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怒着他。
而后直到他的身子在她的怒视之下开始瑟缩,她才复又说道。“不是怕我吃不惯,而是在你们这些人眼中我压根就不配吃!”
那正掌事闻声,立时便是抬起头来,惊诧的看着郑疏影,眸中显出了某种名为害怕的东西。
“只是你想过没有,我好歹是王妃,你名正言顺的主子。你在替人办事之前难道没动动脑子想想结果?”郑疏影略微伏低了身子,眼中一片清明。
这其实不难猜,王府的奴才们平白是不会克扣她的吃穿用度的,因为他们不敢!那么现在既然他们敢这么嚣张,必然就是背后有人撑腰了。
“没,没有的事……我没有替人办事。”正掌事被吓得身子瘫软,目光呆滞,往后缩了一缩便开始紧张的说道。
但是郑疏影又怎会给他退让的机会,又一个眼神压迫便是乘胜而上。
“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事儿若是你一人担着,那么是死是活便说不一定了。但若是你说出幕后之人,我必可保你安全无虞!”
人都是唯利是图的,但凡有利益,他们便会趋之若鹜。可是人同样也是贪生怕死的,在利益和生命面前,她想没有人会选择利益而放弃生命。
只不过这次,她可能错了。因为还有一种人,他们是宁死也要保全家人的,至少这个正掌事便是如此。
“此事皆是奴才一人为之,不干旁人的事。是奴才瞎了眼,看不起王妃,都是奴才的错。”他边磕头边坚定地说道。
他不能说,绝对不能说。他的女儿还在那人跟前当差呢,所以他是决计说不得啊。
郑疏影的面色沉沉,她深深地看了那正掌事一眼,才拂袖走开,坐回了椅子之上。
“考虑清楚了?不再多想想?”郑疏影其实也不是真想杀他,毕竟无冤无仇的,此时说这些不过是为了吓吓他罢了。
“考虑清楚了,都是奴才的错……”
“既是如此,那便卸去正掌事的职位,拖下去打五十大板!”五十大板,并不会打死人,但也决计不会让受罚之人好过到哪儿去。
她郑疏影虽善制药研毒,半年之间也没少杀过人。可她杀的人却都是该死之人,此人虽是可恶但也还没到该死的程度。
额,只不过吧,她这命令是下了,但是却迟迟未有人执行。那些个守在暖玉阁门口的奴才们一个个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怎么?有何不对之处吗?”
“回王妃的话,这,这惩治掌是该是由王爷说了算,我们……实在不敢……”那奴才走近了些许,而后才迟疑着回道。
郑疏影闻言只翻了个白眼儿,便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那个奴才道,“有什么事我担着,与你们无关!这样可以了吧?”
真是一群笨蛋,没听过先斩后奏嘛?再说了,她这可是在好心帮百里睿管理他的内宅事物呢,他该感谢她才对!
然后,几个奴才们无言以对了,哭丧着一张脸便把那正掌事拉了下去。
而此刻,睿王府东苑的书房之中。
元安正在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暖玉阁内所发生的事,说道动情之处,还不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这新王妃,之前惹了王爷就算了,反正王爷这半月指不定也都忘了呢。没成想啊,她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居然玩出了先斩后奏这一出。
总之,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她悲惨的下场了……
于是,在他讲到最后的时候,还不忘提醒自家王爷道,“王爷,您说是不是该……”
但是呢,他家睿王爷可向来是不走寻常路的,此刻自然也不例外了。只瞧他好心情的朝元安摆了摆手,而后道,“罢了,随她去!”
这下元安公公看着自家王爷那眸中难掩的笑意凌乱了,王爷居然不管!王爷不是讨厌王妃嘛!他怎么能不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