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叶殇羽一声轻叹，苦笑道：“唯一的证据，已经在隐雾林被抢走了……”

颜繁怔了一下，觉得手臂有点酸，收回了架在他颈间的剑，却没有归鞘而是执握在手中，依旧存有戒心道：“那你是哪个家族的子弟，又怎么会落到现在这个处境？”

叶殇羽淡淡看了他一眼，说道：

“十五年前，家中生变。我被人救走流落玄武殿。前些日子听说北方要和天狼族开战，家族里的死士又传来消息说家主重病，目下还无人知道。

这是我的机会，所以我就来雪城了。至于我的家族，抱歉，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颜繁看他说得简单，想来还隐瞒了不少事情。不过与他无关，他也懒得问，道：“那你的条件是？”

叶殇羽沉声道：“你帮我夺回‘冰雪魂玉’；日后等我登上家主之位，定有重谢！”

颜繁一愣，随即眉头一皱，忍不住问道：“那个……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

叶殇羽重重点头，说道：“没错！只有它才是我身份的凭证，没有这个玉佩，我不过是一个草民！”

颜繁忍不住冷冷一笑，嘲讽道：“你不会不知道，‘鬼盗’秋落影的厉害吧，这么快就好了剑伤忘了疼？”

叶殇羽皱了下眉，刚要说话，颜繁又继续冷笑道：“更何况，我的身份只不过是一介平民。你找我合作，不就是为了事后更容易灭口吗？”

叶殇羽沉声道：“你不信我？”

“抱歉，真的不敢相信你。”颜繁摇头，说道：“之前我们救了你，你还要利用、暗算我。如此忘恩负义，我如何信你？”

叶殇羽默然，诚然，颜繁所说都为事实，而他也无从反驳。

良久，叶殇羽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淡淡道：“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我先走了。救命之恩，他日定当后报！”

说罢，他走到门口，随手打开屋子破旧的门扉，招呼着一脸焦虑地等在门口的叶芷萱径自去了。

颜繁一脸沉思，神色复杂地站在那里，没有去阻拦他们，也没有问他们要去哪里。

颜繁把手中的剑举到眼前，怔怔地看了一会儿，他不期然地回想起叶殇羽所说的那一番话……

血色的剑刃平滑如镜，倒映着一张眉头紧锁的少年面容。恍惚间，眼前浮现出老师莫鞅的苍老面孔，以及那一句临终时谆谆的期盼……

究竟该不该赌一把呢……

他纠结地想着。

石雄接悬赏令是为了给他的兄弟凑足去天机院修习的学费，虽然不多，但也是他难以负担的，因而只能冒着生命危险通过此等途径来筹备。此事，颜繁在之前去往隐雾林的路上就听石雄说起过。

石雄的那个兄弟名为石翎，比大哥石雄小了足足二十余岁，二十三四岁的年纪，却长得很是瘦削挺拔，与石雄粗壮豪迈的样子大不相同。

天机院这一年的招生日期还没有到，但也就那么一个月的时间，闲着无聊整日出去打猎的石翎傍晚回家见到了颜繁。

听大哥石雄说了隐雾林血战“赤火獠”鲁甲的事情后，他也对颜繁这个年纪虽轻但极有能力的少年大为佩服，而在称呼上也如石雄一样叫他“阿繁”。

自从白天和叶殇羽的交谈不欢而散后，叶殇羽兄妹便再也没有回来找过他。石雄也几次问起颜繁到底是什么事情，然而他细细思忖后终究还是决定不要告诉石雄的好。

不是颜繁信不过他，而是觉得这种涉及到贵族世家内部之事，斗争颇为激烈，他不想石雄这样性情耿直的人被牵连，虽然只有两天的交情，但他和石雄兄弟性情相投，很合得来，早把他们当作了自己的好友。

颜繁在石雄这里住了两天，还是没有决定究竟要不要答应叶殇羽的交易。

毕竟身为一个出身贫寒、流落街头的平民孤儿，有这样的机遇放在眼前，说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一旦成功，怕是完成老师对他的期许也要容易得多了吧？

然而如果失败，凭颜繁对这些大家族平日行为作风的了解，那恐怕真是要万劫不复了……

叶殇羽刚才释放的灵术诀“天羽寒”颜繁是可以完全肯定的，天机院修炼课程专业的理论课上，老师也清清楚楚地告诉过他们：

天羽寒是帝国威力最大的灵术诀之一，极具寒冰属性，一旦施法，周围很大一部分范围之内都会温度骤降，空中凝雪，白羽纷飞，杀机凛然，美丽而妖异，天陆再无任何其他剑技灵术诀能造成这样的效果。

因此，颜繁几乎可以断定叶殇羽的身份就是十五年前某个皇族世家中出逃避祸的一个嫡系子弟。

只是，他为什么一定要找自己合作呢？……

想到这里，颜繁心中突然地泛起一阵苦涩，他狠狠地一剑砍在院中的一块巨石上！

高深的修为！非凡的剑术！还有丰富的实战经验！

这一切都是实力！颜繁现在最缺的就是实力！

若是自己有了足够强大的实力，恐怕不管是沙场从军还是面对现在这个充满了诱惑与危险的机会，他都不会如此纠结……

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如此渴望实力！

雪城可以说是整个天陆最繁荣的城池。

一排排外观华丽的屋舍、商铺鳞次枳比，里面出售各种东西：

武器兵刃、防身护甲、异兽座骑、奇珍异宝应有尽有。人群走在宽敞的大街上，显得及其拥挤，很难让人联想到这里曾一度是天陆上最穷困的都城。

虽然各个国家之间连年战火不断，但并不禁止彼此的商客往来，雪城以其独特的地理优势，吸引了整个天陆大部分的商旅。

因此走在雪城的街头，随处可见来自其他国家的人，穿着略显不同，尽显本国风情。熙熙攘攘的人群，诉说着那一点乱世的繁华喧嚣。

颜繁辞别了石雄兄弟，来到了这里。他口袋中的是斩杀鲁甲所得的悬赏酬金，约有四百铜钱之多。

差不多是除去天机院学费和过叶殇羽疗伤剩下的所有，是石雄执意要给颜繁，颜繁推辞不过也只能将就收下了，只在心里暗暗再次记下石雄的这一份情谊。

混在拥挤的人群中，颜繁漫无目的地四处张望，自从五年前进了天机院修习学业，他就很少出学院的大门，外面街上的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如今，走在这依旧繁荣犹如盛世的都城大街头，他竟有一种置身于梦中的感觉，恍若隔世。

曾经忘却的差不多的记忆，雪城的一些重要场所，在颜繁的脑海里，一点一点复苏：

“侠客行馆”是各个国家都有的、民间的一个自发组织，专门用来收容一些无家可归、具有战斗力的人，他们大多修为精深、身怀绝技，拥有不弱的实力。

但这些人的身份要么是破落的贵族家庭子弟，要么便是得罪了显贵的平民高手，平时也很少有人理解、同情他们，这也就导致了他们的性格大多孤僻、冷傲、不近人情。

而且他们也从不去从军参加战争，专门以接取悬赏令的酬金、受人雇佣而执行一些秘密任务的佣金生活，而有些运气好的则会被一些帝国贵族专门邀请为家族门客，从此吃穿不愁。

甚至有些可以通过家主的举荐在朝廷任职。这也是天陆其他国家许多出身贫寒却能力出众的平民晋身最常用的途径。

在颜繁的记忆里，当今帝国王宫的诸多禁军统领，当初就有不少是投靠在楚氏家族门下的平民剑士。

“寒铁居”是雪城最大的武器制作坊，平时专门炼制、铸造各种各样来源不同的武器：

其中既有剑士用的各种长剑、重剑、战刀，有沙场将士用的战戟、长矛、铁槊，也有游侠剑客用的短剑、匕首，灵术师近身搏杀用的铁爪、利刃……不一而足。

因为这里出售的武器较之别处更加锋锐、趁手，坚固耐用，许多天陆有名的神兵利器都是出自这里。是以不论白天还是晚上，这里都挤满了人，十分喧哗……

“玄铁营”也是炼器作坊，只不过与“寒铁居”不同的是这里制造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防身护甲，战袍、铠甲、护腕、护腿、战靴、头盔、斗篷等一些常用的防具这里一应俱全。

而且据一些上了年纪的冰雪剑士说，这里制造的护甲防御力比天陆其他国家的战士铠甲还要高上二成，生意自然也红火。

“寒铁居”和“玄铁营”，在炼器私营的同时，还与帝国的军方有密切的合作，帝国将士、灵术师的武器装备都是由他们一应包办的……

想到这里，颜繁心中一动，猛地停下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