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朝后，秦相并未直接回府，而是被皇后的内侍总管引入了皇后的栖凤宫。

宫殿院内一片繁茂的梧桐，生长已是十数年，彼时永昌王还是太子，对她一见倾心，便在东宫院中亲手种了这片梧桐，登基后便移植到了如今的栖凤宫。

诗经有曰：“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那年她是他的太子妃，那年他对她许诺白首不相离。如今梧桐抽新芽，凤凰止于此，但当年求凰之人可还在？

秦相步入院中，看着梧桐树，思及当年妹妹初嫁归家省亲告诉他她很幸福，娇羞无限，他也为妹妹感到高兴，以为真的嫁得良人。当年太子若不是得他秦家相助，怕是这帝位也不会稳当。

后来太子称帝，封她为后，外人终是说永昌王重情，对秦皇后一如往昔，但他知道，妹妹生下静婉后他去看望，眼里就多了寂寥。

如今永昌王后宫充盈，环肥燕瘦，他虽不过问，但也知道妹妹的日子并不好过，不然也不会这般步步为营。帝王家，再浓的情也会被权力欲望磨光殆尽，看似有情，最是无情。

“哥哥，你来了？”皇后见内侍引着秦相步入院中便急急的迎出来。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虽然是妹妹，但礼不可废。

“哥哥，这里没有外人，不必行虚礼了，你随紫怡来。”紫怡是皇后的闺名，自她嫁后，他再也没有如此唤她了。

这么多年他看着她为了儿子、为了秦家做的一切觉得心疼，她求他帮她，他如何不帮？那是自己的亲妹妹，当年也是一半因为自己才把妹妹送进了皇宫。

最初以为太子爱她她就会幸福，心里还能稍微缓解愧疚之情，如今的情形，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从小最疼爱的妹妹，因为他的一句话，搭上自己的幸福，万劫不复。

一时恍惚，已经跟着皇后走到了琴室，皇后擅琴，秦家的女儿没有一个不擅琴的，也是当年一曲，入主东宫。

“哥哥，紫怡快二十年没有为哥哥抚琴了，今日不知哥哥可有兴致听我弹一曲？”她眼里的期盼近乎乞求，一时他分不清这语气和神色到底是属于待字闺中的她还是现在母仪天下的她。

也不等他再答话，直直走到琴前，坐下。

一曲《虞美人》，是当年她在家最爱弹的。

“多年不弹，还是生疏了，让哥哥见笑了。”她低着头，表情看不清，连声音都是淡淡的。

这个时候他多想问她，这么多年值得吗？

可有一个声音从远处飘来，清脆中加了一丝决绝：“哥哥，紫怡虽然嫁了，但绝不会忘记自己是秦家的女儿！哥哥希望我做的我拼了命也会去做，只是希望他日若是有难，哥哥，救一救我的孩子。”

“娘娘过谦了。”他还是问不出口，再深的血脉情也被这高高的宫墙阻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