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烟生来一副好样貌,一张小巧的瓜子脸,睫毛翘长,眼睛很大,炯炯有神,皮肤白晰,秀发直直的垂到腰际,身材苗条,弱质纤纤,极易引起他人想要保护的欲望。

他人为易烟争夺暗斗,却使得易家在一夜之间被人陷害,触犯法规,遭受牢狱之灾,易烟虽因为父母的掩护得以逃离,却也是苟延残喘,直到她遇上了兰朔。

这一年,易烟十五岁,正是出嫁的年纪。那最美好的年华里,易烟却只能一个人,承受着家破人亡的悲痛,身无分文蓬头垢面的走在西晋的都城长安。

恰逢兰朔经商经过此地,那时的兰朔,不过十三的年纪,这是父亲交给他的第一笔真正意义上,完全由他掌控的生意,不容有失。

而易烟,因为饥饿难耐倒在了兰朔的马车旁,她的身体蜷缩着,瑟瑟发抖。

兰朔亲自去查探,只为确保万无一失。他将易烟扯过,便看到一张被污迹覆盖的小脸,依旧可以从易烟的脖颈间看出她白皙的皮肤,那精致的的五官,微微皱起的眉宇。

兰朔动了恻隐之心,这个女子,很美,他顺手将其救下,放在兰府。

易烟在兰府养伤,之后成了兰朔的婢女,她刻意隐瞒身份,兰朔也未去查证,就这样,她在兰府呆了三年。

当时的兰朔,心思尚未如此缜密果断,虽有能力,却还不至于傲视天下,他和易烟之间,虽说有两年的差距,兰朔刚刚萌芽的懵懂的感情,还是因为易烟而有所寄托。

这个女子,卓尔不凡,没有那些千金小姐的娇贵傲气与矫揉造作,她的成熟宁静反而使兰朔颇有好感。

那些年,他的好感,给了易烟,而易烟,她的心里有太多的仇恨与不甘,在兰府,她得到兰朔的帮助,学到自己所要的一切后,就此销声匿迹。

兰朔找过她,不顾一切,动用大量的眼线与手段,最后还是一场空。他的所作所为,引得父亲大怒,斥责他的冲动,也正是易烟的离开,使得兰朔对于自己认定的东西,变得更加执着。

当年的记忆终究尘封,这几年,兰朔开始沉思,也终于明白,那年的执着,不过是自己年幼时对于认同与关怀的渴望,父母给予他的是期许与严苛,只有易烟,在他做出成绩时,给予他鼓励,她的眼里,闪动的,是赞扬与艳羡。

他为那个目光流连忘返,迟迟不肯放手,随着找不到易烟的不甘在岁月里流逝,这些年,他的成长,对于过去,终究释然。

他已经明白那眼神的含义,自然不会再执着,既然不是爱,而她又放弃了那段记忆,那他,就不会再追逐,他兰朔,骨子里,就没有卑微。

他来北周,无意中得知易烟的身份,可笑当年自己的找寻,也不过是一场游戏,她的游戏。除此,也不再联系易烟,反倒是易烟,来找过他几回,都因为兰朔的冷淡而落寂返回。

你当年不珍惜,如今想要再回去,是否太过天真了。

她,其实,知道他的找寻,只是自己不能出现,她怕自己因为停留失去机会复仇。她这几年,靠着在兰府学到的本事,才控制了百花楼,这百花楼的老板娘,原本不是她,近年,她才做到这一步,而她的上面,还有主子,她,听命于他。

她开始追忆那个追寻她的男子,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现在的午夜难眠,都是对自己的惩罚。她想要回到过去,现在的她,非但没能报仇,反而受他人牵制,她希望兰朔可以救她,她无数次的后悔,兰朔的出现,给了她希望。

易烟如今已经二十有一,这个时代的女子,到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母亲,她却还是孤身一人,对于现在的不满,使她更加怀念过去。

兰朔前来找易烟,看到的便是易烟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对着那半轮缺月叹息的情景。那模样,都少有些寂寥孤单。

易烟听到动静回头,便看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些落寂瞬间消失了,她心里的人,出现了,她的脸上,挂起了柔柔的笑。

只是,习惯了在风花雪月里端酒陪笑得她,那眼底,早就不是清澈的一汪清泉。她心里的想法,因为她的急切,清清楚楚的被兰朔察觉。

易烟扭动着腰肢,风情万种的走向兰朔,眼里微波流转,手指轻点,周身绸带随风而舞,相比当年的清纯少女,美得惊艳:“公子,好久不见,奴婢甚是想念。”

语气娇柔,似要将人化成一滩水。这是百花楼教给她对付男人的方法,她却忘了,兰朔,岂是一般人。

兰朔有些厌恶,当年那个柔弱干净的女孩,如今衣着妖娆,眼里满是妩媚的春水,当年没有的矫揉造作,此刻竟是勾引放荡。

还是叫着那年的那声“公子”,还是那年的那个自称,却早已失去了所有的熟悉。

这是时间的力量,对所有人进行了改变,让人们都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兰朔稍稍后退,避开了易烟的靠近,她的身上,有胭脂的味道,虽说清雅,他却不爱。

“易烟,我今日来,有事和你说。”兰朔语气里的疏远并不明显,一直关注兰朔的易烟却是第一时间感受到了。

她神色有些失落,嘴角停不住的苦涩浅笑,整了整自己的心绪,强颜欢笑:“公子今日来,是因为百花楼一事。”言语笃定,却已气势全无,情绪低落。

兰朔此刻倒是依旧清冷,过去的记忆,似乎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兰尧是如何说服你把棋子安插进百花楼的,”说着,兰朔的语气开始带着寒意,不自觉的将气势带了进去，“把你努力了这么久的心血付之一炬,就为兰尧的一个承诺,值得么。”

那言语中的嘲讽,使得易烟心中一震,继而开始绝望:兰朔,你可知道,我为的不是兰尧的承诺,是你啊,从来都是你,为了你,才心甘情愿的背叛主子,去承担一切后果,只是为了你,你为什么不肯给我个机会。

易烟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久久不语。兰朔却有些不耐了,既然她不愿回答,那他自可离去,相信百花楼会有人收拾残局。

兰朔没给易烟再次开口的机会,转身离去,只留易烟一人,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最后,重重的摔在地上,泪水再也止不住的落下,无声地悲泣,仰起脸闭眼绝望。

而此时的林府,已有百名将士,准备出发赶往百花楼。按理来说,此事应该是交给京都的地方官员解决,只是因为今日午时林府收到一封匿名信,说是百花楼今晚会有大事发生,希望林昭可以出面。

林昭觉得很是怪异,便派了一人前往监视,不曾想,真的出了血案屠戮。此事回禀后,林昭即刻点兵赶往百花楼。

林昭带一干人等赶往百花楼,却因为人群的阻拦,不得进入。人群里鼓动的不少,所以后面的人不知道百花楼发生了什么,只道是有利可图。

林昭命人找来锣鼓,一路敲锣打鼓,引起百姓注意,然后呼吁百姓停止脚步,因为林昭的声势威望,百姓纷纷看向林昭,那些混在人群里引起骚乱的人也不敢再去造势。

终于,林昭等人顺利进入百花楼,看到的却是遍地相互堆叠的尸体,有百二十具之多。一小部分是百花楼的打手,暗卫,以及歌姬,大部分的则是无辜被利用的百姓。

林昭让士兵看守现场,一抬头,便见倚在楼梯口休息的小雪,她一如既往的穿着白衣,衣摆与袖口上满是鲜血,宇文及就站在她的身后,身体紧绷,,眼里泛着杀气,他的身边,倒着数具暗卫的尸体。

林昭当即执剑跑向宇文及,双手抱拳行礼:“拜见六殿下。”随后焦急的看望小雪,想要伸手查探伤势。

小雪手轻轻一挡,倔强而又强硬的开口:“我没事。”

林昭为小雪此刻依旧疏离的语气感到心痛,却又不得不收回手,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一个姑娘家的,整天在外惹事,你先和林三回府,再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小雪只是低眉顺眼的不讲话,离开了靠着的楼梯,在来的人里找林三的身影。

林昭还未出声,宇文及先一步开口,语气坚定迟缓:“不用了,小雪今日和我回皇宫,宫里自然有人会医治小雪。”

小雪从宇文及的声音里听出他体力透支很是严重,目光绕在他的身上,那一道道刚刚止住流血的口子,便以一种尖锐的刺痛感存进了她的心里。

“好。”她没有迟疑,宇文及的内势不轻,那些刀口外伤,也急需缝合。而她自己，有宇文及护着,不过是脱力罢了。

玉也在同时赶到了,她看到林昭举止有异,心下担心小雪安危,一路尾随而来。此刻的她现身在众人眼前,虽说不太习惯众目睽睽之下的感觉,但以后终于可以走在阳光下,这一切,多亏了小雪,她,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