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芃惊诧，转而欣喜地扶起她，心里高兴的想小姐终于想通了！

一场百合玫瑰花瓣沐浴，通体馨香甜暖，梳上典雅的流云髻，身着清新淡雅的杏色曳尾束腰裙。不作多余的装扮，仅是峨嵋轻描，脂粉略施便柔媚立现。产后的薛芊芊骨瘦腰细，风骨更佳。

芃芃打心眼儿里赞叹，“小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薛芃芃准备就绪，“雪阳宫！”

芃芃惊异，小姐这是要去雪阳宫探望那位将死的张氏？

步行来到雪阳宫宫门口，昔日锦绣繁华的雪阳宫如今却人迹罕至，门口罗雀。落了漆的大门随意开着，走进院子里，杂物散乱，四下无人。

“果真是失宠如山倒，如今连华丽的雪阳宫竟也破败至此，小姐，这雪阳宫如今空无一人，看着怪冷清吓人的，咱们还是早些离去为好。”芃芃环顾着四周，门窗破烂，杂物被风刮到地上，一片狼藉。

薛芊芊深吸一口气，“不是还有张氏在么？进去吧！”说着抬脚便进了屋内。

芃芃为她拨开散乱的门帘，看见一个头发散乱，面容破败的女子狼狈的坐在榻上。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有人进入。薛芊芊走近了才停下，“别来无恙，张氏。”

女人似乎被惊吓到了，一个机灵往后退去，惊恐望向来人。看清来人是那个害死全家自己日夜咒骂的薛芊芊，她收起惊恐的表情，露出狰狞憎恨的目光。那天落水狼狈惨白的女人今天却高贵优雅的站在自己面前。“怎么？害死我全家还不够？还要急赶慢赶地赶来看一看我将死的惨状？这样是不是就能得到你虚伪的心理安慰？你做梦吧！我就算死，也绝不会让你有落井下石的机会！一个不惜以亲生孩子为筹码去争宠的女人，我也真是佩服你！叶蓁蓁，你真是让我开了眼界，让我见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像你这般恶毒的女人！”

薛芊芊听着这些污秽的词语，丝毫不受影响，波澜不惊。“想不到此时此刻的怡妃，哦不,是张氏，竟然还有这般力气破口折辱我。我倒还真没你想象的那般阴暗，以你一个将死之人的惨痛去抚慰我内心的悲伤。你我虽从不交好，毕竟同为皇上妃嫔一场，来探望探望姐妹也是理所应当的。”

怡妃嘴角扯出几丝勉强的讥笑，“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连你都还想着来探望探望，可是他呢，亲口赐死，就连临死前也不愿来看我最后一眼。都是帝王心冷，但今天我才算彻底领悟了。”

薛芊芊看着昔日总是盛气凌人的张氏如今这颓丧失意的模样，心中生出怜意，“帝王向来最是无情，如若你真将他昔日逢场作戏的宠爱视作真心，那我只能说你太过天真。难道你到死还没看透帝王的情爱？”

张氏不敢相信的望着薛芊芊，“果然如此，你对他并非真心。”

薛芊芊愕然。却不做解释。

“当初我就看出你对他不过是迎合敷衍，并非真正对他抱有情意，你对他的疏离，甚至淡淡的憎恶，我始终看得一清二楚。可是连我都看得如此清晰明白，他怎会毫无察觉？”

薛芊芊漠然，“也许爱到深处，便觉察不到别的事情了吧！”

张氏痛心，“一个丝毫不爱他的女人他却能如此宠爱视若珍宝爱到丧失判断，爱到眼里再看不见任何别的风景。呵呵,天下傻笨之人何止他一人，一厢情愿这事竟还有人争先恐后的干。痴人罢！

张氏的言语让薛芊芊始料未及，她从未见过张氏此般模样。

“你，爱过某个人？”

张氏苦笑，“爱过？如果只是爱过该多好，这辈子就是这个字，沉重的让我毁掉了所有。”

“你爱的是皇上？”

“我爱他”，张氏露出柔和的目光，像是陷入了某种情感，“很爱很爱。”

薛芊芊倒是从未料到她会如此坦然直率回答。

张氏目光飘忽的投向前方，“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当时还只是一个皇子，他来到府上拜访父亲，他们在大厅交谈，我突兀的闯入，他沉静的抬头望向我，目光深邃而清亮。只那一眼，我便知道我从此陷入了深不可测的深渊。”

爱情总是如此奇妙，毫无厘头，无迹可寻。

张氏神色温柔，似沉浸在某种甜蜜的回忆，渐渐,目光黯淡，“也许从一开始的相遇就注定了我错误的人生轨迹，也许没有那一眼，我是不是就不至于走到家破人亡这一步？”

薛芊芊感同身受，“当初的一时反应，谁能知道后来的局面呢？再者说了，也许就算给你一个回到最初的机会，你依然会选择重蹈覆辙。”

张氏看了看她，继而回到对往事的追忆中，“自那突兀一见后，我便犹如丢了三魂失了六魄，父亲一向宠我，但在这件事上他立场坚决，他混迹朝政多年，自然知晓皇家高寒，断断不同意我的请求，他说堂堂张家大小姐就应该是高高在上的，从来都是别人来求我，这一次如此主动急切，失了女子的矜持不说，更是让父亲心疼。”

“令尊确实宠爱阁下。”薛芊芊见识过那张擎之对他女儿的在乎和疼爱，也许他这一辈子坏事做尽，但唯一让人感动的确实是这份令人羡慕的父爱。“爹爹疼我是全家上下皆知的事，我从小丧母，爹爹便身兼两职，亦父亦母。五岁的时候，爹爹为了让我得到更好的照顾，也为了给诺大的张府找个掌事的女主人，爹爹纳了一房小妾，不到一年，那女人就怀上了孩子，从她进门起我便十分讨厌，知道她肚子里的那个东西后,我更是忍无可忍，我绝食，上吊，服毒，样样都来，最后把爹吓到了，他抱着只剩半条命的我心一横，将这母子赶出了家门。”

“可是这女子为难于你了？”薛芊芊询问。

张氏摇摇头,“并没有,相反那女人对我极好，其实她不错，也是出自有头脸的门户的大家闺秀，气质人品样样皆是上等，对我爹也是极为体贴。只是当时被爹宠坏了的我，目空一切，心高气傲，见不得爹对除了我以外的人好，更容不下那个肚子里的孩子，而爹一切都随了我的心意，狠下心将身怀六甲的姨娘赶了出门，并从此闭口不提娶妻纳妾之事。”

提起父亲，张氏动容，眼眶渐红，酸涩的笑了，“其实那母子当初出了张家大门也好，也算逃过了灭门的牵连。一辈子过着安分平静的日子，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