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懦弱
沐士平想其实如果可以他希望社会可以直接叫他农民,从小在家里看着父母从播种到收成的辛苦,自小也没少下过地,知道每一粒米有农民的多少血汗。
就因为知道做一个农民的不容易,知道在那一亩三分地里到底需要留下多少血汗才养育了所有人,所以愿意叫农民,因为这是付出就会有收获的名称,这是勤勤恳恳的一种态度。
但农民背着行囊离开了家的土地,来到了繁华的城市,就成了所谓农民工。
农民工没有具体做什么的,反正做什么能生存就做什么,不是种田的农民,也不是国家的工人。
记得刚到惠州,因为吉隆也不是非常繁华的地方,没有给沐士平太多的震撼,人比较多,路比较多,楼比较多。
到了店里,他看到“师傅”的老婆,挺着一个肚子,六七个月了,吃饭和“师傅”两夫妻一起吃,也不会说太差。
店面在街道左边中间差不多,生意还好,有时会忙到夜里两三点,早上九点开门营业,但是经常都是有车修的时候会很多一起忙,没有的时候就闲得发慌。
这里基本上都是做鞋的,这条街上也是差不多,很多的小作坊,修理店左边是一间杂物店,右边是快餐店,街尾一家不算大的日用超市,其他的都是做鞋的,在店里是机油味,出去是胶质味道。
也许是第一次出门,也许是真的怕生,沐士平从来没有自己离开店的十米范围,去的最多的是左边的杂物店,因为店里有三台公共电话。
“师傅”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很少和沐士平聊天,小燕姐似乎也不喜欢和他说话,只是她却经常会有意无意的注意他,他知道她是在观察我够不够勤快!
离开家的前一天叔叔把沐士平叫到他那里,告诉他说外面打工不是那么容易,要努力,要勤快,要聪明,他看着叔叔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头上包着绷带,虽然像是没什么力气,还是认真的翻出两套衣服给沐士平。
可是沐士平觉得自己可能太懦弱了,自己太没用了,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对着陌生的人,一天下来不会说超过十句话,突然真的好孤单,甚至觉得害怕。
于是,他每天趁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到旁边的杂物店里打电话回家,那时候自己家里没有电话,打到叔叔家再叫母亲,当叔叔家里人接到电话再去叫母亲的时,话筒里总是空洞洞的声音。
母亲接了电话都是会问他习不习惯?会不会睡不好,会不会吃的不好?这些家的温暖他知道再远也隔绝不了。
母亲在家里有干不完的活,地里田里家里都是一堆事,而且那时还要在砖厂打工,那时候一天上班16块5毛,从早上八点站在太阳下摆砖到晚上七点,要是说有多累有些人永远无法体会。
他知道本不该让母亲担心,有一天母亲问他为什么天天都打电话回家?沐士平终于委屈的对母亲说:
“因为我想你呀!”
吸了一下鼻子流下了眼泪。
面对这冰冻的城市,他分分钟像受惊的小鸟,害怕犯错被“师傅”老婆紧盯的眼睛发现,害怕外面这些陌生的眼神,陌生的街道,分分钟想离开,突然好想家,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母亲在另一头沉默了好久,然后有点沙哑哽咽的让他坚持。
沐士平也知道家里的情况,父亲在羊城一个月一千多一点,加上母亲的家里收入也就一千五六,两个弟弟读书,他还在校时试过向家里拿钱买笔要向大伯借钱的时候。
就算是再懦弱,就算觉得现在帮不了家里,他也明白我最需要的是坚持。
但过了几天后,“师傅”接到了他妈的电话说让他回去了。
原来小燕姐打电话问沐士平四姨他的手为什么会抖?是不是有什么病?因为是四姨介绍给她的。
母亲听四姨说了以后就决定把他叫回家。
只有为人父母后才会知道,自己子女可以让他们去磨练,可以让他们去受点苦,就算心里难受,看着他们成长也是值得。
但唯独不会有谁愿意自己的子女有被岐视的可能,那怕是一点点。
所以沐士平回到了家,第一次出去十八天,然后,觉得因为自己的懦弱回到了家,到后来他对吉隆的印象几乎没有,因为从来也没离开过那条街,后来也没有再去过。
接下来的一个冬天里,除了父亲也回到了家,在家里开始卖手工蜂窝煤以外,就是在某一天在马路上遇到了秋,这是中学离开学校后第一次遇到了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