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上的污秽可以清洗干净，外表上的丑陋可以逐渐改变，就算是烙印一样深刻的泪痕也可以轻易洗去。随着家境的逐渐改善，小牙被包装成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可是那段经历给小牙带来的心灵伤痕却永远无法抹去。

小牙自从回到家里就变得沉默寡言，一个仅有三岁的小女孩何以变成这样沉闷、枯败的样子。如今，小牙五岁，在吴哥和嫂子无微不至的爱意下成长，但冷漠和孤僻的性格没有一点改变。

她在奶奶家住的时候一直穿一件米白色的外套，这个颜色深深刻进她的脑海里，她害怕所有米白色、淡黄色和浅蓝色的东西，所以她的衣服都是深色的。

吴哥为了培养小牙的爱心，买了一只宠物猫给她。第一只宠物猫是白色的，小牙一见到它就大哭不止。当时，吴哥和嫂子都莫名其妙。后来渐渐发现，小牙对浅色的东西都心有忌惮。那只白色的小猫被送给朋友，吴哥又买了一只通体乌黑的小猫。

小牙开始变得活泼起来，有时候也会拎着丝巾之类的东西在小猫面前晃来晃去，逗弄它玩。没有人知道，当吴哥看到小牙和小猫一起开心地玩耍，心里是怎样的慰藉。

可是，没过多久，小猫就死了。

小牙因为小猫的死亡而愈发消沉起来。为了安慰小牙，吴哥又买了一只黑色的小猫。然而，第二只也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就这样，陆续买猫，陆续死亡。直到第九只小猫死掉以后，吴哥彻底放弃通过养育宠物来治愈女儿心理顽疾的念头。

对于小孩子来说，养宠物也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情。有宠物在固然快乐，但是一旦宠物死掉，他们受到的打击也是无法比拟的。在还没有理解生的意义的时候就要面对死亡。

从此家里再也不养猫，女儿的性情也开始变得怪异。

那天，吴哥本来想再跟我说些什么，可是，嫂子莫名出现在我们身后。我明显能够感到，有些话，他是宁可跟我说，也不愿意被自己的妻子听到。

自从跟我讲了这个故事，他就很少跟我见面了。没什么工作，可是工资还照发。我应该感到惬意才对，可是我一点都不舒心，因为对于他家里的诸多怪事，我的心里还没有答案。他这种故事说到一半的手法，真是让我难受。

工作和学习的关系要平衡，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趁着工作量已经减少，我开始恶补这阵子落下的功课，听说英语快要期中考试了，听说选修课也快要期中考试了。看来我的任务还比较重。

我在自习室死磕英语单词的时候，程嘉浩在我旁边带着耳机看电影。耳机的声音超大，坐在他旁边，我不用费力就能听清人物的台词。可惜我听不懂，我的英语听力还没到看美剧不用字幕的程度。

我轻轻推他，小声说：“你小点声，我都能听到了。”

他摘下耳机，“你以为我不想小点声？这耳机最小音量就是这样。”

我说：“你就不能看看书、背背单词什么的？”

程嘉浩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也是在复习，我在练听力呢。”说的真有道理。不过，这的确比他以前窝在寝室打游戏好多了。

我的复习时间非常充裕，英语考试结束后，吴哥也没有打过电话给我。这个时候，我就没办法安心复习了，工作少当然是好事，可是如果工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丢掉了，让我情何以堪。复习选修课的知识时，我的眼前总是出现这样一个无厘头的画面：

我凄切地问吴哥：“我工作这样尽心尽力，为什么要炒了我？”

吴哥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幽幽说出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

我泪奔。于是我很没出息地主动打电话给吴哥了。就算我真的因为知道太多而被炒，也要探听第一手资料。不能走得不明不白。

打过电话给吴哥，他居然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我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我太久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以至于他已经忘记了我吗？我小心翼翼地解释：“吴哥……我是……我是小麦，小麦，你还记得吗？”

对方沉默了片刻，好像忽然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一号人，声音里透着些微的疲惫：“是你啊，小麦。最近没什么任务交给你，前些日子你也累坏了，好好休息吧。”

他这样说，我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多管闲事，于是多嘴地问道：“如果公司没什么事情的话，吴哥的家里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呢？”

因为我了解吴哥这个人，即使我什么也不做，他还是按时把工资打进我的卡里。无功受禄寝食不安，我就更是这样的人，所以忍不住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

吴哥认真思量了片刻，说：“你最近很闲吗？”

我最近除了选修课的期中考试，貌似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至于课程，都是想逃就逃的，又不是第一次了。上课也不见得能听出什么花来。于是我答：“确实挺闲的，没什么事情。”

从我说出这句话开始，我就意识到，他要交给我的应该是一项比较艰巨的任务。所以当他说出让我照顾小牙的奶奶时，我也没觉得有多么惊讶。

小牙的奶奶身子不太好，到吴哥的家里小住几日，方便做检查和家人照顾。据说这个奶奶的脾气很是怪异，再加上其对嫂子和小牙一直看不顺眼，家里这几天闹得鸡飞狗跳的。难怪好长时间吴哥都没有联系我。估计已经被这一家子搞得焦头烂额了吧。

也许他认为有我这个外人在场，奶奶和嫂子不会闹得太僵，于是我充当这个家庭的润滑剂，来照顾奶奶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总能听到奶奶一边吃饭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什么饭菜难吃之类的，时常让已经上饭桌的嫂子去给她煲个汤，嫂子也一概忍下，但那愤恨和不满的眼神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我是不敢和奶奶单独在一起的，即使是陪她看电视，她也会细数嫂子的诸多缺点。而那些所谓的缺点在我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很多地方我比她做的差多了，至少，如果我的婆婆对我颐指气使，我不会逆来顺受，说不好还要摔东西走人。换句话说，如果我是她的婆婆，说不定会把她气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