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无字的遗书(一)
我拿着笔,看着面前的白纸,似乎有很多话想写,但在那一瞬间,似乎又什么都不想写,不知为什么,或许是没有必要,毕竟,又有谁会拆开去看呢!
“时间到了,走吧!”身后,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搭在我的肩膀上,那声音听起来总是显得那么苍白,我没有说话,从椅子上站起来,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家伙一左一右的跟在我的身边,手上,一副冷冰冰的手铐让我的手腕很是不舒服。
一步,两步,在这间不大的小屋里,我看着前方不远的那道门,那似乎是我最辈子走的最漫长的一段路,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眷恋,太多的愿望。
脚镣摩擦地面发出的声音,手铐的铁链互相碰触发出的声音,迈步时的脚步声,沉重的喘息声,身后的桌子上,只留下一只滚落到桌子边缘的签字笔,和一封无字的遗书。
我叫无字,今年十二岁,别怀疑,我是个sha。。手,即便是在最后行刑的时候,我依然这么认为,尽管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但年仅十二岁的我,真正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死。
当一把上膛的手枪顶在我的眉心时,我害怕了,那似乎是人类面对绝望时的一种本能反应,如果你自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那么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犯在我的手上,否则,我会叫你生不如死。
无字拼命的喊叫着,那已经是我在这个世上可以做的最后一件事情,行刑的人并没有马上枪毙我,而只是静静的听着我拼命的嘶叫,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也许这就是刽子手的仁慈,我的脑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两个黑西装把我按倒跪在地上,面对着刽子手,只见他拿出一把手枪,顶上镗火,枪口就那么慢慢的移到我的眉心上,我开始出汗,斗大的汗珠顷刻间挂满我的脸颊,最后,便是撕心裂肺的嚎叫。
几分钟后,我停止了喊叫,看着面前的刽子手,眼神中,一种祈求的感觉油然而生,好象在那一瞬间,一切问题和苦恼都迎刃而解了。刽子手看着我,脸上依旧毫无表情。
与此同时,刽子手摘掉了自己的墨镜,好像故意让我看清楚他的脸,随后,刽子手把他的墨镜戴在我的脸上,随后,他便抠动了扳机。
我听见一声枪响,似乎在意识里,我甚至感受到了子弹撕裂我的头盖骨,钻进我的大脑,从后脑勺钻出来,那感觉很真实,就像真的发生了一样,但在我的意识里,他确实是发生了。
我瘫倒在地上,眼睛睁的老大,瞳孔慢慢放大,眼前的景色慢慢变得模糊不清,直到完全融为一体,随后,便是白茫茫的一片,在我最后几秒钟的意识里,我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喊自己的名字,那个声音听来很远,又似乎很近,我甚至无法分辨出那个人是不是在叫我,当然,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死了!尽管在后来的很多时候,我都认为当时我已经死了,后面发生的一切,全部是我的梦境,但,还是那句话,都不重要了。
故事发生在五年前,那时候我才七岁,我和我弟弟,还有我的父母,住在小丑市的一个贫民窟里,贫民窟的日子很苦,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唯一的朋友便是我那双腿残疾的弟弟,而我们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小公园的池塘里玩水。
我弟弟很喜欢水,但因为小时候患上小儿麻痹无钱医治,导致他双腿终身瘫痪,贫民窟里的生活很是艰难,人们会为了任何东西而打破头,甚至一个罐头盒,一个烟盒,半只丢在地上的香烟而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的父母都很穷,是小丑市最大的黑帮T7里级别最低的小喽罗,平日里靠着父亲每天出去卖毒。。品赚的钱,一家人到还可以勉强度日,弟弟出生后,家里本已穷困潦倒的生活由于弟弟的出现,变得更加无法生存。
“孩儿他娘,你就听我一句劝,把那孩子扔了算了,咱们的条件连一个健康的小孩都无法抚养,更别提一个身有残疾的孩子了。”父亲说道。
“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舍得啊!”母亲抱着弟弟,无奈的说道。
“嗨~!虽然你爷们儿我没本事呢!”父亲蹲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在我的记忆中,那是父亲唯一一次落泪,透过门缝,年仅七岁的我第一次看见父亲落泪,母亲抱着弟弟,轻轻的摇晃着,嘴中哼唱着安眠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睡吧~~!睡吧~~!我的乖宝宝………!”
在我的记忆中,那是我听到的最美妙的旋律,我跪在门外,透过门缝,听着母亲为自己怀里的弟弟唱的安眠曲,那么舒缓,那么动听,那一刻,我好像忘记了父母此刻正在商议的事情,忘记了自己,忘记了一切。
第二天,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房子此时已是空空荡荡,我跑到父母的房间里,只见那张破旧的双人床上,散落着各种小孩的衣服,而那张很旧的木桌子上,一个可乐罐做成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
“弟弟!弟弟!”我拼命的喊着,脑海中恐惧此时完全占据了主导,我穿上衣服,冲出家门,跑到贫民窟的大街上,我拼命的喊着弟弟,过往的人们奇怪的看着我,我慢慢停下来脚步,站在原地,记忆中,父母从来没有提过自己弟弟的名字,自己的弟弟甚至没有名字。
还记得那天,我失落的回到家里,一直等到半夜,父母还是没有回来,我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家,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的滋味,也是我生平唯一一次忘记了自己的弟弟。
第二天早上,一辆治安车停在我家门口,从车里走出一个JC,来到门前,JC使劲拍打着房门,躺在散发上睡着的我,一下子惊醒。
“爸爸回来了!妈妈回来了!”我跳下沙发,飞快的跑到门口,地板被我的小脚踩的吱嘎乱响。
“爸爸,妈妈,爸爸,妈……”我欢快的打开门,只见面前站着的是一名穿着制服的JC,我顿时愣在那里,脑海中,我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父母被关进监狱,自己被一个老男人生拉硬拽的带走的场景。
“你叫什么?”JC问我。
我想了半天,记忆中自己似乎也没有名字,自己只记得父亲曾经很喜欢乌兹冲锋枪,于是张口便说道:“我叫无字!”
“无字?”那名警。。官挠了挠头,“怎么还有叫这个的?”
“家里就你一个人?”警。。官问道。
我低下头,没有在说话,警。。官没说什么,径直走进房间,我连忙关上门。
“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想先听哪个?”警。。。官点起一支香烟说道。
“坏消息?”我低着头小声说道,尽管自己心里很清楚,在这个贫民窟里,好消息和坏消息其实没什么区别。
“你父母死了。”那名警…官说的很随意,就好像自己养的猫或者狗死掉了一样。
尽管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但此时的我却不知为何的冷静了下来。
“是吗。”我平静的说道。
走到客厅的茶几前,我抓过那名警。。。官放在桌子上的香烟,取出一只塞进嘴里,抓过一旁的打火机,学者以前父亲抽烟时的样子,点燃,狠狠的吸了一口,随后,便是剧烈的咳嗽。
“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听吗?”警。。官拿过自己的香烟装进口袋里,看着还在剧烈咳嗽的我说道。
我点了点头,慢慢的直起腰来,把手中的香烟放在嘴里,轻轻的吸了一口,在慢慢的吐出来。
“你是不是有个弟弟?”警。。官问道。
我又点了点头。
“我们在南边的垃圾场找到他了,和你的父母一起!”警。。官说完,吸了一口香烟。
“他现在在哪?”我冷静的问道,脸上此时没有一丝表情,就那么冷冷的看着面前的那个JC。
JC疑惑地看着我,他不明白一个七岁的孩子听到自己父母的死讯竟然一点都不感到害怕,“他在车里!”警。。官说着,迈步走出了房间,从自己的治安车里,抱出一个小宝宝,小宝宝的双腿此时已经没有了,JC把小宝宝塞到我怀里,转身钻进治安车里,“按照规定,你和你弟弟本应该可以住进当地的孤儿院的,可你们的父母都是毒。。。贩,所以我也帮不了你们,如果有事,就打这个电话!”说着,那名警。。官从车窗里扔出一张卡片,随后,那辆治安车便闪着警灯,扬长而去。
我从地上捡起那张卡片,看都没看,直接撕了个粉碎,朝天一扬,碎纸片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我抱着自己的弟弟,走进那间破败不堪的房子里,那一年,我只有七岁。
接下来的三年里,为了养活自己和弟弟,我想尽一切办法,贫民窟里没有什么正经的职业,在这个地方,唯一可以赚钱的行业只有三个,贩。。毒,妓。。女,还有sha。。手。
“你说什么!你要当杀手?哈哈哈哈~~!”贫民窟里唯一的酒吧里,一群T7的成员对着年仅七岁的我发出了最为轻蔑的耻笑,我爬到酒吧吧台前的吧凳上,酒保看着我这个还没有吧凳高的少年,愤怒的说道:“快滚,到别处要饭去,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快滚!”
“我想做sha…手!”我用尽全身力气大声的喊道,酒吧里顿时一片寂静,酒保看着我,手里的高脚杯险些滑落到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讥笑声顿时响彻酒吧,酒保笑的此时已经趴在了地上,酒吧里,讥笑声,叫好声,各种侮辱的话语顿时让酒吧沸腾起来。
“他要做sha手!哈哈哈哈哈~~!他要做sha手~~~~!哈哈哈哈哈!”酒保此时已经笑的捂着肚子。
“我就是要做!我就是要做!我就是要做~~~~!”我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可自己一个人的声音毕竟只是沧海一粟,此时,酒吧的门突然打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酒吧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许多穿着黑西装的人看见这个女人就如同“耗子见了猫”一样,纷纷离开自己的座位,灰溜溜的跑出了酒吧,酒保此时看见站起身来,看到那个女人朝自己走来,硬生生止住了笑。
“发生了什么事?”女人走到吧台前坐下,酒保连忙从吧台下面拿出一瓶上好的红酒摆在那个女人面前,女人那过两个杯子,一个放在我的面前。
“这位小兄弟好有志向啊,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倒一杯酒呢?”女人看着我说道。
“你是谁!”我没好气的说道。
“小混蛋,你不要命啦!”酒保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我趴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酒保从吧台后面出来,对我一阵拳打脚踢。
“凭什么打我,你***是什么东西,敢打老子!”我用手护住头,疯狂的喊叫着。
“打你,打的就是你!还敢老子老子的!老子现在就杀了你!”酒保说着,从腰间拔出手枪,顶在我的眉心上。
“好啊!来啊,你***来啊,反正我和我弟弟已经走投无路了,正好,一起死了,路上还有个伴儿!”我怒视着那个酒保,鼓足我全部的勇气和对生活无尽的愤恨,绝望,大声的咒骂着。
“小东西,还嘴硬,老子一枪崩了你!”就抱说,手指放在扳机上。
“好了!”女人喝了一口面前的红酒,站起身,酒保连忙让开,女人走到我面前,蹲下来看着我。
“你叫什么?”女人问道。
“无字!”我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说道。
“无字?”女人疑惑的看着我。
“老子没名,自己起的!”我叫嚣着说道。
女人笑了笑,“外面那个下肢瘫痪的小孩是你弟弟?”
“对!”我说道。
女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明天中午,来我的办公室领人,不许迟到哦!”说完,女人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站起身离开了酒吧。
等我追出去的时候,远处,一辆加长林肯已经远去,自己的弟弟也是就此消失不见。
站在酒吧门口,我看着那张名片,“奥米枷兰斯?”我费了好大劲,才念出那个绕口的名字,此时,酒保冲到门口,看着那辆加长林肯远去,酒保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按倒在地上,“小混蛋,你还敢骂我,别以为有那个女人给你撑腰你就了不起,告诉你,这里我才是老大!”说着,酒保用力掐着我的脖子,酒保的力气很大,我眼看就要失去反抗能力,危机时刻,我看到了救星。
“是吗?”我冷静的一笑让酒保十分纳闷儿,就在酒保纳闷儿的一瞬间,我从酒吧门前的地上抄起一小块碎玻璃,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酒保的咽喉刺去。
“啊~~!”酒保连忙捂住自己的脖子,我趁此机会从地上爬了起来,手中的碎玻璃拼命的朝着酒保的眼睛刺去。
一下,两下,三下,酒保的眼睛被我手中的碎玻璃刺得血肉模糊,酒保拼命的大叫,鲜血溅到我的脸上,手上的碎玻璃此时已经被我的血染成了红色。
我没有停止,依然疯狂的朝那个酒保刺去,直到那个酒吧再也不动了,我依然拼命的刺着。
那天晚上,我慌张的跑回家里,手上脸上满是鲜血,我冲进浴室,拧开那个花洒的开关,一股凉水砸在自己脸上,我脱掉衣服,把湿衣服丢在地上,任由花洒里流出来的水泼洒在自己身体上。
走出浴室,我来到父母的房间,翻箱倒柜只找到一些干净的纱布,简单包扎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依旧是翻箱倒柜一番后,找到一件还算干净的短袖T恤和一条牛仔裤,换好衣服后,我把那张名片塞进牛仔裤的口袋里,逃离了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