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于27楼停下，顾暖跟在许成身后，脑袋微垂。

许成一转身，就被顾暖撞上了胸膛。

“你……”他无语。

这人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顾暖撞到他硬实精壮的胸膛，额头被撞得微红，有些疼。她一脸悔恨，哑声道歉：“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许成蹙眉，但目光触及她那发红的额头和微泛雾气的眼眶，只好叹了口气。

“没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休息室到了，你进去等着吧。”

说罢，许成便一个大步跨过她，擦肩而过的风轻撩起她的头发，吹散了她眼眸深处的一丝湿气。

静立几秒，顾暖推开休息室的门，脚步轻巧，慢慢地走了进去。

这休息室的铺衬十分简单，唯一带给顾暖一丝惊喜的倒是那角落旁的一个大的鱼缸，

椭圆形的鱼缸，淡红色的光芒投射在水面上，清水荡漾，波光潋滟，美丽迷人。一只只小鱼儿在珊瑚丛里游来游去，好不可爱，五彩缤纷，夺人心魄。

灰色的沙发环绕了一个小小的木质茶桌，桌子上整齐的摆放了几本财经杂志，还有一个干净的烟灰盒。

顾暖无聊，便随意的趴在沙发上，拿起一本杂志来看。

随意翻看了几页，又把杂志放了回去。

这不合她胃口，没兴趣啊。

大约在休息室里等了半个小时，莫念西还是没有来，顾暖呆不住了，便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打发时间。散步至窗前的时候，她才停住了脚步，从这个视线往下看，整个A市都尽可收览进眼里。

鬼使神差，顾暖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写写画画。

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手指却忽然被人握住，他的声音在耳边淡淡响起，如同天籁。

“手指有点凉。”

顾暖蓦地转身，就看见念西一身正装，眉眼之间稍显疲惫，但看着她的目光却如水似风，柔情万种。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没有察觉？

他说她手凉……

其实还好，她的体温一直都是这样的，手足一片微凉，她也从未觉得有何不妥。

但念西却微微皱了眉，把她的小手放进掌心，温柔摩挲。

顾暖看着他，双眸微敛，目光复杂却又透了丝明丽。

这种感觉太亲密，顾暖抽出手，淡然微笑如初：“叔叔，我不冷……”

念西眸眼微垂，目光落在她如巴掌大小的脸上，一脸平静，如同四月夜雨的清冷。他扯下了领带，手掌落在她柔软的头发上，语气轻柔：“等累了？”

她摇头。

念西挑眉：“饿吗？我带你去食味轩吃完饭如何？”

顾暖微笑，伸手去碰他摸过的头发，扬眉看向她的莫叔叔。他每一次碰她的头，她都会有那样一种错觉，似乎自己是他饲养的一只小宠物，又或是一个幼稚的孩子。

动作温情宠溺。

她微耸了肩膀，说：“我想去西路吃粥。”

那家店名叫‘心粥堂’，地处偏远，在一个狭小的巷子里，若不留意，很难发现。但沿路都是樱花树。上月顾暖与林浅结伴乘坐公交前去，提前下站，徒步前往，只是为了瞧一眼那沿路的繁华樱花。

据说那里，每当樱花盛开的时节，清洁工也自发的不会去清扫那飘落的樱花，一地纯白，仿佛是一条极长的白色地毯。行人路过，总会放轻脚步，生怕踩伤了这樱花。

脚下留情，心生怜悯。

那种美丽景致，如果被自己破坏，便如同犯罪一般吧。

如今四月初至，不知道西路的樱花落尽了没有，但除此美景之外，那粥堂的温粥也是很有吸引力的。

在如今，人们忙于工作，忙于学习，得一闲暇时光，若能品一碗暖粥，该是多么美好暖心的一件事情啊！

念西自然也是知道这个地方的，顾暖这么一提，他点头：“好。我带你去。”

即使路途甚远。

顾暖涣散的思绪逐渐回拢，听到他的‘好’，她也就温吞吞地去沙发上拿起自己的背包，掩饰了自己的小情绪，满心欢喜。

念西伸手想替她拿着背包，顾暖一怔，迅速地把背包背上，语音清脆：“没事儿，我自己拿就好了。”

书很重，她也不好意思让他拿。

伸出三分之一的手只好悻悻地收回来，随意的背在身后，他耸耸肩，便朝了门口走去。

顾暖笑了一下下，见他背影斑驳，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跟在他的身后，顾漫有丝恍惚。

她在脑海里反复画出他的剪影，线条柔和，轮廓清雅，之后再随意分开，成了最模糊的画面。

……

顾暖跟随念西去地下车库取车，只见那是一辆银灰色的阿斯顿.马丁，低调大方，一如车主。

这是顾暖第一次见到念西的私家车，他的车子不同于许成的，更多了一份温柔的味道，顾暖置身车间，只觉得浑身安然舒适。

车里挂了一个木制的牌子，十分精致，上面缠绕了一根红绳，在红尘微风里，轻轻摇晃。

木牌上面刻着的是仓央嘉措的诗句。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仓央嘉措是清朝人士，为第六世达赖喇嘛，他是西藏历史上的一位著名人物。没有想到，莫念西竟然也如她一般喜欢这首诗……

“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木牌摇摇晃晃，但顾暖专注凝视，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上面的字，满心温情。

心很静，整个人如被圣水清洗，脱了胎换了骨一般。

顾暖敛眸笑了。

目光温暖，于此时刻，寂静欢喜……

念西目光淡淡扫过身边的顾暖，见她神色安定不言不语，嫌这车内安静，便伸手一点，选随机放了的一首歌。

一曲《约定》。

前奏响起，拨乱了谁的心绪。顾暖抬起眼皮，斜坐在座位上，看着她身边这位姿态优雅，连侧脸都完美得让人的叔叔，挑眉笑了。

音乐声充溢了整个车间，王菲空灵的声音在空气里来回萦绕，一个个音符在耳边起舞。

那一刻，顾暖忽然觉得，人如莫念西，必是温情入骨。

而后来，她眯眸看着窗户上雨水滑落，雨痕胡乱交错，她便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静静地站在窗前，侧耳聆听雨声，感受心里那一阵呼啸而过的海啸。她把自己藏在雨后的模糊里，浑身湿冷，泪眼朦胧，面上是极其冷清的笑容。

在那个时候啊，她定居异国。

他是她的旧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