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阇城血印(1)
苦境是苦、集、灭、道四境中最基本的世界。比起其它三境,它的土壤最是肥沃,资源也是最丰富,平民、武林遍布,如同最基本的武林世界。
在这辽阔的苦境境界中,有一处绝佳的秀美之地,宫灯帷。
细雨纷扬,缓缓落入清幽的小道之中,竹林茂盛,此中,竹枝错落有致,林中清竹亭台,淡雅悠然,道旁更有十里宫灯透着朦胧烛光,华艳秾丽。
亭台之内,站着一名艳丽富贵的俊美男子。
男子紫发挽髻,正前方银纹雕花装饰,两支白玉簪交叉在紫发中,两三颗饱满的珍珠粘在簪尾。发簪后一叠珍珠,颗颗圆润光滑。额前朱砂潋滟,紫眉凤目,瞳色金黄琥珀。
身着紫罗兰蜀锦衣,双肩的装饰也是用纯银所做,护肩垂荡下来的水晶琉璃,晶莹通透,就像亭子外面的雨帘。
握着毛笔的手,修长有力,男子将笔头朝外,亭上落下的雨水沾湿了毛笔,在千金难求的墨竹纸写道:
“华阳初上鸿门红,疏楼更迭,龙麟不减风采;紫金箫、白玉琴,宫灯夜明昙华正盛,共饮逍遥一世悠然。”
只见男子下笔稳重流畅,字里行间,王者气度与雍容泰然并显。随之吟诵的儒音,抑扬顿挫。
落下最后“然”字一点,疏楼龙宿将笔搁置于砚上,华服衣袖下,手腕翻转,修长的手指优雅得挑起青竹烟斗的杆子,拢到手中。吞云吐雾,轻烟淡淡,在袅袅升腾中,性感的唇若隐若现,额前朱砂更是魅惑无常。
“难得邀约,汝却姗姗来迟,是该罚上一回。”
站在疏楼龙宿身后的白衣道者,身负长剑拂尘,银发白眉,眉宇之间透露出慑人英气。和好友比起来,剑子仙迹除去腰间的一块纯白的龙头玉之外,身上的白衣再也没有其它的装饰。
道者容貌不算俊美,更谈不上龙宿的倾国倾城,但胜在端整,最奇的是睫毛一片雪白,一双乌黑的眼睛,看似比漆水还幽深。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有个不好的习惯。但凡有人请他出来,他都要刻意晚来,这次龙宿请他来宫灯帷,又让龙宿等了好久,也难怪要被罚了。道家道法讲究顺应自然,剑子仙迹自然豁达,直接问道:“如何罚之?”
疏楼龙宿一手拿着烟斗,另一只手拎起桌上早已备好的酒壶,为好友倒上。
“酒正酣,请。”
透明酒液在镂金杯中回荡,醇醇酒香令人垂涎欲滴。道者却不动作,只是看了眼悠闲抽烟的好友,说道:“这杯酒该喝的非常犹豫。”
疏楼龙宿垂下眼帘,继而抬眸:“好友,吾是什麼个性,汝不了解吗?”
“就是太清楚,此乃无事献殷勤。”
“说得好,吾就收起汝之赞美,但汝不好奇今日之约吗?”
“无事即非好事。”
“是不算好事,但也不在汝吾之范围。”
“拐弯抹角,直言吧。”
龙宿笑道:“好友,汝名为剑子仙迹,居住又名豁然之境,严肃不阿易招衰老。终日深锁班门,不足江湖,岂不是闭门造车,孤芳自赏?而且汝也是有意一听,才应吾之约前来宫灯帏吧。”
剑子仙迹端起酒杯,小饮一口,听到龙宿挖苦损友的言语,便将酒杯放下,面上表情似是大悟,而所说的话却是道者和好友斗嘴的反击:“闻你一席话,孤芳自赏乃是正确之途。”
疏楼龙宿被反驳了回来,不见恼意,反倒脉脉含情地说道:“汝、吾久别难逢,满腔热诚当然倾诉。因为汝也是出世的入世人,吾传递消息与汝共享啊。”
“有话就说。”剑子仙迹失笑,在苦境之中,他们两个,一个修儒,一个修道,加上修佛的佛剑分说,相互结伴不知道多少岁月,都是“老不死”级别的了,龙宿说话还是这般喜欢搞些小暧昧。
见好就收,疏楼龙宿说道:“话说玄空岛降下,对於酝酿已久的叶口月人之祸,不知汝有何看法呢?”
所说之事,正是不久前,叶口月人降下玄空岛,入侵中原,给苦境中原带来极大灾祸,不少武林门派组织都惨遭毒手。
叶口月人蓝血、头尖、发少,居住在异幻之境,叶口之间,是邪帝所创造出的特殊人种。叶口月人组织体系是以兵马立国的军戎体系,有着强烈的种族优越感,更以完成邪帝遗愿,统一天地人三界为最终目标。武艺高强不说,光是那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先进科技,优势就胜过苦境一大截。
现今幽皇九幽,也是就邪帝的正统传人,在苦境中原势如破竹,中原势力节节败退,情境令人堪忧。
剑子仙迹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你问江湖,或是。。。问你?”
疏楼龙宿与剑子仙迹说话,烟斗虽不用却一直不离手,烟斗上点缀的红宝石与宫灯灯光遥相辉映。
“嗯,好问题,就当做是问汝吧。”
疏楼龙宿回了一句,又将“球”踢回给了剑子仙迹。
剑子仙迹却是转身取出随身携带的紫金箫,只见此箫通身黑紫,每过一段便有一圈金丝环绕,末端琉璃成坠,在宫灯的灯光照耀下,闪出七彩流光。其中华美,与剑子仙迹的朴素之风全然不同。若是仔细比较,紫金箫上的琉璃坠子倒是与儒者身上的装饰相近。箫之出处,不言而喻。
“这口紫金箫,该换回我的白玉琴了。”
疏楼龙宿一声惊呼,连连道:“诶呀!兹事体大,兹事体大!好友万万不可误会,是因为汝之想法很重要,可否借吾参考?”
见好友急了,态度有所收敛,语气又“委婉”许多,剑子仙迹方才满意,将紫金箫收回“嗯,好口气,我的做法不适合你用。”
疏楼龙宿一手背在身后,向剑子仙迹走近“说不定适合现在的吾。”
剑子仙迹也朝疏楼龙宿的方向走过去,正好和后者错身而过,说出所作之法“随机而动。”
“对方能任汝随机而动吗?”
剑子仙迹回身,直视疏楼龙宿“吾不舍中原,中原自不让予叶口月人。”
“这是要插手之意。”
“倒是希望三教。。。与你。。。如此。”
两人坐回石桌前,只是位置已是调换,疏楼龙宿见杯中之酒已空,又倒上一杯。
“对方兵强力足,团结一心。中原一盘散沙,若没人领位,将入败亡之境。如今所谓三教名存实亡,汝提之三教有其含意呢?”
所谓三教,正是儒道佛三教,曾经的鼎盛,而今早已成为昨日黄花。
剑子仙迹再度端起酒杯,品尝酒之美味,却是皱眉思索,满脸疑惑“吾有说何意吗?”
了解好友如好友了解自己,疏楼龙宿叹了口气,说道:“剑子,汝最高深的功夫,即是严肃的欲盖弥彰。现今三教不在派门,而在人,但没人指点,没契机出现,又怎麼行动?”
天下之酒,非上乘入不了疏楼龙宿之眼。现在两人一起品尝的酒,清亮纯净,浓郁香醇。道者再饮,酒意渐渐上涌,面上也起了红晕,目光迷离,思路依旧清晰“如你的作风,堂而皇之。”
疏楼龙宿也是惬意,吸了一口烟,又是一阵吞云吐雾“非也,是华丽的堂而皇之。不过汝会置之不理吗,剑子仙迹?”
剑子仙迹并不回答他之问题,只是端着酒杯,对龙宿说道:“酒冷了。”
疏楼龙宿手一挥,旁边的酒炉架之火点起,意味深长“好友,酒意,随时可温。人意,乃是一瞬万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