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裙曳地，牵引着微风隐入门后的黑暗。魔君殿前的众人在长久的静寂中一哄而散，当然也包括那些曾信誓旦旦要追随着四大护法的人。

一时间，玉白的广场上只剩浑沌、梼杌、饕餮和穷奇四人。他们互相望一望彼此，披风长摆下的双手全都握成了拳状，苍白粗糙的皮肤上隐隐可以看到因愤怒而暴起的青筋。

他们的小臂微一用力，四条泛着冷光的晶链接连落在他们脚下。浑沌一脚踏在自己脚边的晶链上，链上的宝石碎成了粉末，崩离四散。

他定定地望了一眼紧闭的魔君殿大门，藏在黑暗中的双眼露出阴狠的杀意。阴笑一声，拂袖离去，其他三人跟在他身后。

四个如鬼魅般的背影霎时间融入长久的夜色，他们踏过的地方长草飞扬，胜血的浓艳将黑土的颜色完全遮盖。

没有了四大护法，这日子才算真正的安生起来。

魔君殿的大门从那天起便再没打开过，凰谁也不见，专心照顾在殿中冥川。没有多久他便醒了过来。

可是，也许是还不适应没有斗篷遮面的日子，冥川总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她的直视。

凰每次都故意逗弄他似的盯着他看许久，直到看到他颊边飞上的一抹不自然的绯红，方才作罢。

因为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冥川刚醒来时还无法开口说话。

而凰也并不急于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她想，既然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依旧强撑着要到魔君殿来见她，那他定是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就算她不问，他也会说的。

果然，不出她所料，冥川刚刚能够开口说话的时候，便把她拉到榻边，握着她的手，告诉她：“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你要冷静地听我说完。”

凰许久没再听过冥川如此亲近的与她说话，心弦被触动间反握住他的手，轻轻点了点头。

冥川撑起虚弱的身体，靠在床边，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深深望进她的眼中，凰正奇怪他为何如此看她时，便听他说道：“我找到那只麒麟了。”

凰与冥川交握的手陡然颤了两下，然后似不能相信般问道：“你说什么？”

冥川又重复一遍：“我找到那只麒麟了。”

凰这次才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她极力稳住自己的声音道：“它，它在哪里？”

“它的肉体虽然散去，但神魂未散，我将它收进了黑玉瓶中。如果你有一日找到了可以寄托它神魂的灵体，你便可以放他出来。”

冥川说着，掌心凭空出现一只瓶身纯黑，触手温润的高颈瓶。凰托着一双止不住颤抖的手，像在迎接什么重要的宝物一般将黑玉瓶抱在了自己怀中。

眼眶中有红艳如血的液体涌了上来，低头间滴落在那小小的瓶子上，凰压抑着哽咽的声音，问道：“所以你瞒着我去了凡间，就是为了帮我寻找小输吗？”

冥川垂下头，将脸埋在他熟悉的黑暗中，沉声答道：“我知道它的死对你来说是一个永远无法忘记的噩梦。如果找回这只麒麟可以让你开心一点的话，我愿意。”

凰闻言抬起了头。血泪虽然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依然能够看清冥川脸上的真诚。

她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真心待她。

放下黑玉瓶，凰俯身上前抱住冥川的头，颤着声音对他说：“小川，谢谢你，谢谢你。可是，你知道吗，我已经不配开心的活在这个世上了。爱我的人都已经走了，剩下的人他们都恨我，都想利用我。只有你，还愿意把我当做以前的凰看。”

冥川抱住她的左臂，贴在她耳边，低声对她说：“不，也许，还有办法可以让尊帝回来。”

凰猛然抽身，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怎么可能？

冥川拉着她的手，从那上面传来的血的温度让他的心神安定不少。他深吸口气，想了想，才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可以前往冥界一看，说不定还可以找到尊帝的残魂。”

“不可能的。”凰失望的低下头，眼角斜飞入鬓的橘红色火焰愈发鲜艳：“爹爹是被五道天雷打散了魂魄，不可能还有残魂流落在冥界地府。”

“不，我这次去凡间，无意中从一位修炼百年的树精那里听说，即便是魂魄被打散，也会有残魂入地府，便是不能入轮回，也会散落在地府的某个角落，所以，如果我们能到冥界寻找，说不定还有一丝希望。”冥川强打着精神向她解释，脸色又白了几分。

凰眸中燃起些许死而复生的希望，她像在问冥川，又像在自问般地说：“可以吗？”

冥川把她的手往前拉了拉，宽大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双手，笃定道：“相信我。”

凰的眸光闪烁，心中陷入无限挣扎。

她多希望冥川说得是真的，可如果那只是一个道听途说的妄语，他们无法找到爹爹，那她应该怎么去承受再一次被绝望击溃的痛苦。

那样撕心裂肺的悲伤，她还能再面对一次吗？

“即便找不到尊帝，也还有我永远陪在你身边。”冥川似看穿她的顾虑，将她手握的更紧，给她无声的力量。

凰眼中的犹豫渐渐散去，变成坚定与释然。

是啊，我还有冥川。

她的手抚上冥川俊朗的面庞，漾开一抹温柔地笑，自言自语道：“幸好，还有你陪着我，小川。”

冥川主动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却也因为这个动作，凰没能看到他眉梢眼角流露出的深情。

一直到后来，凰失去了冥川，再想起今日，她总有些后悔。如果当时她能抬起头看一看，是不是至少不用让冥川深埋着那无法言说的感情，孤独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