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疑.胁迫
“相商。”武王讥诮一笑,“你还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孤王的,痛快说出来。”
“不急。”燕晢将手中圣旨徐徐展开,递到了武王眼前,“武王不妨先看看朕能给你的东西。”
武王暂敛了杀意,一字一句的快却仔细的看过,无非是讨好他的寻常手段,蜀地赋税免十年、赐免死金牌与他、他死后子孙可世代无忧,若非叛国之罪,永不得除国。
“陛下可真是费心了。”武王冷淡道。
“蜀地百姓的安康,武王及后嗣的无虞——不动心么?”
武王肆无忌惮的笑,“若我杀了你自立,子孙富贵荣华自不必说,至于天下——我若称帝,天下百姓安乐与否,难道不在我的一念之间?你现在可以减免蜀人赋税,那我减免天下人,岂不好?”
这回大笑的却是燕晢,少年清朗的嗓音利落且尖刻,“皇叔说的好轻巧——”他止住笑,忽然肃然望向燕曈,“皇叔说,是做坏人好,还是做好人好。”
如此简单的问题,让武王一愕。
“自然是好人好——”燕晢咬重了尾音,每个字都说得很慢,“那么做皇帝,也是如此。名垂千古的英主谁都想做,可是,做不到。不全是我燕氏子弟无能、暴虐、贪婪的缘故,更有一个原因是,做不到。”他沉默了一会,又道:“就拿皇叔方才的话来打比方——免天下人之赋税,这的确是帝王一张圣旨的事情,可若是真的这么做了,会触到多少人的利益,又会引起怎样的后果?皇叔,你若为帝,知道该怎么做?”
武王仰起头郑重道:“但我会尽力一试,绝不会如你一般散漫无为,将大应交给一个女人。”
提起昤昽燕晢的眼眸一暗,冷哂,“天下九州三十六郡,武王以为与治理蜀地一样容易么?”他轻轻叫自己皇叔的名字,“燕曈。”他说:“这已不是成宗兴兵修文的时代了,不是孝宗清平四海的时代了,不是太宗开疆拓土的时代了,更不是高祖叱咤风云的时代了。大应已经老了,老者是经不起折腾的。”他与武王坦然对视,男人充满的眸子如同铁一般森寒,“若是武王不听劝,执意要与朕斗个你死我活,朕也不介意奉陪。你六万蜀军横兵京畿朕也不怕你,因为,蜀地会在帝都乱后,紧随着陷入血雨腥风。”
“你说什么?”武王统治蜀地多年,蜀地庶民有如他子,而他如蜀人之父,乍然听燕晢说蜀地将乱,他不犹狠狠拧眉。
燕晢平稳且冷静的说道:“大应自高祖起,便分封开国功臣为异姓王镇守疆界,大应宣宗时,又封节度使及刺史领各地之兵,大应成宗时,废尽异姓王、节度使,收刺史之兵,将兵权分于同姓王及各地都督之手。也就是说,自成宗起,兵马就分散了,即便是叔祖这样点兵多多益善的悍将,掌握的兵马也并非蜀地所有。那些都督虽在平日里和皇叔相比不值一提,可现在皇叔您的轻骑军在帝都,他们那些人要闹起来,武王拦也拦不住。”
“你已将蜀地四郡的都督都拉拢至手了?”武王眯起狭长的眼,显然不信。
燕晢掏出一个锦囊往地上一倒,那都是蜀郡都督的官绶。
于为官者而言,绶与印便是身份的象征,不能轻易离身,可眼下他们的绶都在燕晢这儿,显然是效忠于他的意思。
当然,也不全是——燕晢早在去寻武王之前便命他手下最是头脑灵活能言善辩的萧决和他的御前总管贺安寿一起去蜀地拉拢那儿的四郡都督。可萧决虽伶牙俐齿,却倒底比不上战国时的张仪,说破了嘴也难以将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哄得那四郡的人都为燕晢去拼命。不过萧决早年出身卑贱,年轻时曾混迹市井做尽了宵小之行,梁山君子事虽说不光彩,可他做来还是应心得手的。就这样,不被拉拢之官的官绶,被他窃到了手中。
在这样的情形下,偷来的官绶足以暂时糊弄武王。
“蜀地的百姓难道不是你的子民么?”武王果然是信了,厉声质问燕晢,“我还是低估了你的卑鄙!”
“京畿的百姓也是朕的子民。”燕晢低声说,“你我各退一步,你继续做你的武王,圣旨上承诺的那些,朕都会兑现,朕还可以下旨赐你生母和养母尊荣,为她们死后正名、追谥、附庙——只看你愿不愿。”
武王死死的瞪着燕晢,如同沉默凶狠的狼,可终究他的杀意一分分黯淡、冷却,最后,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