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青苔
月亮不出来,林子里起了薄雾,也看不见星光,再一会儿,高一点的树梢都看不见了。我们用的强光手电是强力的白光,反射率最高,对雾的穿透力却最低。打着手电,仿佛眼前罩了白纱,我倒是怀念在陈宅地窖用的老式手电,昏黄得灯光现在用着倒是刚好。 这下倒好,我们彻底失去了方向了。 其实根本找不到方向,也不需要定位――八卦阵就在脚下,青面兽一铲子下去随便开了个洞,就开始一点点扩大和深入。 也许是有讲究的,即使有,我也看不出来,我能看出来只有一点――他选择了一个树木之间的空地,这样避免往下的时候挖到树根。说明他现在并没有乱了阵脚,凡事都考虑得很周详。 手法也很娴熟,手臂用着巧劲儿,铲子一起一落,不一会儿便下去三五米。因为不知道盗洞要挖多远,所以为了保证稳定性,专业人士都挖得小心翼翼,我跟李弘裕被嫌弃地晾在一边,半点插不上手。 巧姐姐也闲在一边,百无聊赖地掰饬着手指甲,她的手生得纤长,光照下如玉一般,挺赏心悦目的。我就生不出这样的手,我下意识地把鸡爪子一样的手伸到背后,呆呆地看着她。 仿佛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她冲我一笑,冲我招招手,“过来,我来教你怎么保养手指甲。” 我很高兴地过去,李弘裕也自觉地来凑热闹,巧姐姐拍拍他,“你凑什么热闹?你又不是女的!”李弘裕只好走开。 “来,我教你啊!保养手,玫瑰汁子最好了……”她把我拉得很近,低声道“怎么样了?” “什么?” “他们都在下面,你不要装傻。”她轻轻拉过我的手,“呐,手的保养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看你的手一看就没好好养护过。”我撩撩自己的乱糟糟的头发,心道,你还不了解我,假小子一个,李弘裕那家伙直接把我当哥们儿的! “其实吧,你给我的纸条吧,我还没来得及看就不见了。”压着声音回答她,缩着脖子,生怕她生气了削我。 “什么?!”她突然拔高了音调,李弘裕好奇地望过了,就连也传来公孙不耐烦的询问“怎么了?” “你的手居然从来没有保养过!天呐!”她抓着我的手吼一嗓子,所有人都善意地笑了。我正尴尬着,她继续低声说:“我今儿真是遇着你了!合着你还压根什么都不知道?” “挖到地宫的青砖了!”不知道谁在盗洞里喊,洞外的我们三个都急忙挤过去看。 “怎么这么快就挖到地宫了?”这是公孙的声音。我拧开手电,往里瞅,盗洞挖得太长,看不到尽头是什么,我把强光手电的焦距拧到最远。果然,尽头露出黑色的砖石来。 跟着跳进洞里,一股子土腥味,时不时头顶上还会掉土渣,搞得我一脑袋都是泥巴。 他们正商量着要不要直接用炸药,我一惊,急忙问巧姐姐炸药的事,根本没想到他们还带了炸药,有枪就不错了。 她淡淡地瞥我一眼“c4,威力大,安全,便携。”我默默地脑补了一句广告词,居家旅行必备杀人良品,一点就起效,你值得拥有……” 青面兽却直接否决了,用炸药威力太大,要是炸开了青砖,盗洞也差不多该塌了。没人想被活埋。 “那怎么办?不用炸药,用手吗?”公孙不满地说。 “我听说,道上有哑巴张,传闻说仿佛是发丘指的传人,能生生把一块砖从墙缝里扯出来。”他淡淡回答“很多没这功夫,又不警觉的,不管南派,北派,折在这青砖后面强酸中的不计其数。”众人显然被他唬住了,都默不作声。 我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青面兽这样说无非是想立威,我相信他应该有办法才对。 果然,他顿了顿,笑了“其实,真正的发丘传人,是我啊。”却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很惆怅。 李弘裕一脸崇拜地看着人,就差没给跪了,“诶?你什么表情?你知道什么是发丘?”我用手肘捅捅他。 “不知道”他摇摇头。 “不知道你崇拜个鬼啊!” 小李少爷正正色,“你不觉得有精彩表演了么?我是在提前进入情绪。” 话音未落,就见青面兽双指夹住一块青砖,咬牙发力,竟生生地扯了下来。砖后露出血红的一层凝胶状的物质,后面隐约有液体。他满不在乎地往地上一扔,道“一块块掏出来,只能往外拿,不能往里砸。” 我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这是在洞里,全是土,再来把炭火,就是一道叫花下巴,想想还挺美味。 我终于领会到青面兽实力的可怖,他的双指,只怕可以把我的头拧下来。我缩缩头,觉得脖子有点凉。 不是心理作用,是真凉,我抬手一摸,发现手上全是青苔,湿乎乎的,我抬头看着盗洞顶,妈呀,湿嗒嗒的青苔一层叠一层的。刚挖的盗洞,哪来的青苔?这特么长得也太快了吧! 李弘裕甫一凑过来,看着我手上的青苔就笑了,“女孩子家家的,怎么一点都不爱干净呢?脖子上都长青苔了!” 话还没说完就遭了报应,就听他惨叫一声,“哎哟!谁咬我脖子”叫着就伸手往脖子上摸索。结果我看他手上什么也没扯下来。 “你就吓唬人吧,你。”我伸出手指,调笑地一戳他额头,却发现手上的青苔仿佛活了似的,长在了他额头上,居然不掉下去。 我正愣着呢,他又叫唤一声,“你谋杀呢?戳我这么痛。我没吓唬你,快帮我看看,我脖子上好像长毛了!怪疼的。” 我有点木,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还想嘲讽他,说我不洗澡不干净,你比我还不爱干净,都长毛了。 但是顺着他的手,往他脖子上看去――全是青苔,仿佛什么虫子一样,还会动,往周围的皮肤扩散着。我吓得惊叫。 “怎么了?”他紧张地看着我。 “你的脖子!长,长,长……长青苔了!一,一……一直在长。” 听了我的话,他伸手去扯,却扯不下来,想要更用力,但是因为手是反过去的,使不上劲儿。 他啐了一口,骂了声,“个砍头刀的!” 我急忙上去帮他,发现青苔在他脖子上长得特别牢。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就像特么李弘裕身上的汗毛一样,根本扯不下来,一扯,李弘裕就叫唤。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扯过汗毛,其实大多数女孩子都知道,这得要脱毛膏加刮毛器双管齐下才治得住。用手扯根本不顶事儿! 周围此起彼伏地叫成一片,都抱着脖子喊疼,还有一个本来正在聚精会神挖砖墙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到处挠,仿佛全身都长了一样。凿子一个不小心就凿破了强酸层,血红色的液体喷出来,他立马撕心裂肺地叫起来。 公孙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用手里的枪柄往那人后脑勺一劈,再踹了一脚,直接用那人的身体暂时堵住了那道正在喷涌的裂隙。 我傻傻看着,这算是杀人吗?这些人,居然真的会杀人? 李弘裕比我反应快,看那人把强酸凿出来了就直往外面缩。看我愣着,又折回来,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拎着我的衣领,往外面跑。 我却木木地,不知道动,只死死盯着,被强酸一点点溶蚀的人,全身像淋了血一样,挣扎着,也想跑出来。但努力了很久,才往前挪了两步――他必死无疑了。 那人一直在尖叫,他把手伸向我,好像是希望我拉他一把,我呆呆地,竟然真的想把手伸过去。 李弘裕立马把我想伸出来的手拍下去,“发什么疯呢!”拉着我跑得更快。 “找死啊!快跑啊!你再瘦,我一只手也拖不动你呀!”李弘裕在耳边咬牙切齿地喊,“妈的,你是想死在里面么?”语罢,另一只手也不护着脖子了,两只手拽着浑浑噩噩的我跌跌撞撞地跑到盗洞口。 又连推带拽地把我从竖着的洞里弄出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为了活命,公孙杀了人。我们跟着逃出来,是帮凶。 身后的洞里那人还在歇斯底里地叫喊,全世界似乎只剩下这一种声音。就好像在控诉,我杀了人,又像在求救――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