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萧维打过电话去的时候，时间有些不恰当。但我这个人就是想到什么就想马上实施，不然我会急死。于是，在他主持节目的时候，我的热线电话打进去了。

没错，萧维是一个播音员，他正在主持一个互动性很强的故事性节目。我一开口他就听出我的声音，于是言语间有些停顿，但他的职业素养还是不错的，反应很快。这短暂的停顿恐怕只有我能听得出来，不知情的普通听众是感觉不到的。

他问：“这位女士你好，请问你有什么故事想要和我们分享呢？”

我说：“主持人你好，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

萧维开始毫不含糊地打官腔：“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鬼都是人们臆想出来的。”

我说：“那就对了。你说，一个人，无缘无故晕倒，然后醒来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这是为什么？鬼附身当然是无稽之谈，那么用什么来解释一个人的突然改变呢？”

萧维说：“这有很多种可能，也许这个人有太大的精神压力，或者有什么疾病……”

几乎是刚下节目，萧维的电话就打给了我。“小麦你刚才在节目里胡说什么呢？你说的是椰子吗？”

我就喜欢喜欢他这样反应迅速又快人快语的，当然他骂我的时候除外。我说：“我就不相信你没有发信椰子最近有异常。”萧维打断我，“别说了，椰子就在我这里，你来我家。”

放下电话，我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特别二的事。我插进他们小情侣之间不是第一次了，但愿这次不要惹来一身麻烦。我坐在公交车上就不停地警告自己，不该说的千万别说。思来想去，也没弄明白究竟什么话是不该说的，后来我总结，只要别说坏话就好了。

我这是何苦呢？果然想的越多，烦恼越多。

我按门铃不到三秒，门就开了。是椰子开的门，我进去。看到萧维刚刚换了一身家居服，再看椰子，也是这样舒适随便的衣服。顿时觉得他们两个小日子过得挺温馨。

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摆着比开会还沉重的心情讨论椰子的病情。我说：“椰子，你最近很反常你知道吗？”

椰子坚决反对，“我没有反常。我不过是有点累而已。”

嗯，椰子自从昏迷后醒来，睡眠就一直很不好。白天也是没精打采的，上课的时候常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我把目光投向萧维。

萧维也说：“你的确很不对劲。”

椰子立刻炸毛：“你也说我不对劲，我哪里不对了？”

话音刚落，萧维抱住她，用一个强硬的吻堵住她的嘴。我晕，要不要这样秀恩爱，我怎么无缘无故又亮了呢？出乎意料的是，椰子开始剧烈挣扎起来，把萧维推开，指甲甚至划破了他的脖子。

萧维松开她，“你究竟怎么了？”

椰子又露出那种陌生的眼神，她嫌恶地看着他：“萧维，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击中了萧维，连我也是很震惊的。他们之间的问题多了，椰子几乎每天都能找到理由和萧维吵架，但他们一直好好的。反倒近来不再吵架，他们的关系却也愈发冷淡了。

我说：“椰子，你刚才说什么？”

椰子愣了一下，回望着我：“我刚才说话了吗？”

萧维握住她的肩膀：“椰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椰子莫名其妙地甩开他：“你没事吧？”

我和萧维面面相觑。这时，椰子的声音幽幽传过来：“我就是要分手怎么了？萧维，我忍受你很久了。我们都放彼此一条生路吧。”

如果他们之间真有什么恩怨的话，这段话一定很感人，可是我现在只觉得莫名其妙。哪跟哪啊？

我问椰子：“你出了什么事吗？椰子，我们都会帮助你，如果你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们。”

我相当于把萧维的心里话说出来了，那么多麻烦到让人发疯的事情插在他们之间都没有让他们分开，还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

椰子的表情凝固下来，她慢慢地把头转向我，那种扭转程度已经超过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她几乎是把头扭转了一百八十度正对着我，而她的身体却是背对着我的。她的喉咙里发出怪异的笑声，笑得让人毛骨悚然。我紧紧捂住耳朵，她开始尖叫，非常崩溃的尖叫。那声音穿过我的手背直达我的耳膜。萧维不知苏措地按住她，可是她就是那样崩溃地叫着，挥舞着手臂，甚至抓伤了自己。这时的她，仿佛已经没有痛觉了。

我平复了最初的恐惧和惊慌，也开始扑上去按住她不停乱蹬的腿。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时间想她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她脱力，没有了挣扎的力气。我才发现，自己的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再看萧维，他也没有好到哪去，胳膊还被椰子抓伤了几处。

我趁这个时间腾出脑子思考，椰子稍微恢复一点力气，立刻继续撕心裂肺的尖叫，拼尽全力扑打我们两个。我跪坐在她的双腿上，也顾不上会不会弄疼她。我突然问：“你是不是凉凉？”

此言一出，她的歇斯底里到了无法掌控的程度。她脱离了萧维的控制，轻而易举把我从身上掀翻，跳下沙发，向门口奔过去。萧维抢先跑到门口，将门锁死。挡在那里和椰子周旋，任由椰子抓挠。

我把她从萧维身上揪下来，厉声问：“你是不是凉凉？”

她忽然清醒过来，眼神恢复神智，一脸鄙夷地望着我：“你傻了？我是谁你不知道？”

我保持原来的动作僵在那里，脑海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在畅快地奔腾。我又很小声地问：“你是椰子吗？”

她的嘴唇动了动，我看得出她想要说“是”，可是这个“是”字怎样也说不出口，她努力了很多次，我看得焦急，很想替她说了。然而，她的面部似乎痉挛了，抽动得厉害，最后一口咬断了舌头，满嘴都是鲜血。然后，又是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椰子运送到了医院，却怎么也没办法向医生解释清楚舌头是怎样断掉的。好在断下的舌头还有一点皮肉连着，如果完全脱落下来堵住气管，椰子可能会因为窒息而死。我疲惫地望着萧维和医生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流，感到心力交瘁。只能看到他们在开口说话，具体在说什么已经很难听进去了。

我想，椰子把我折腾得这么惨，我还是把健身卡要回来吧。不然下次她犯病了我都制不住她。

我突然想到一个人，程嘉浩。他对于凉凉似乎有一定的了解。说不定能帮到什么忙，然而萧维却不同意。因为他根本不相信这件事和凉凉有什么关系，自然也和程嘉浩没什么关系。

我可以理解他吃醋的心情，但是也要分情况的好吗？

不顾他的反对，我还是决定把程嘉浩叫来。可是我们现在的关系有点尴尬，是不是应该避免和他接触呢？毕竟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的是少数，很多人都成了陌路人。然而我正犹豫不决的时候，程嘉浩居然自己来了。

他能来到医院我是不得不吃惊的，不会是巧合吧。如今我已经不相信任何巧合了，我偏执地认为任何巧合都是有原因的。我向萧维吐吐舌头，意思是，这可不是我叫来的，不能怪我。

程嘉浩一见我就问：“凉凉怎样了？”

对，他问的是凉凉，不是椰子。我说：“椰子在里面休息，没有生命危险。”

萧维这时也摇摆不定了，“椰子真的是被凉凉附身了吗？”

我们就这样小声讨论了半个小时没有结论，搞得比一群密谋反叛的特务还要神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点，然后又自我否定。这种事情谁要是有经验那也是神了。最后，我建议让椰子请来的大师来解决这个问题。可是程嘉浩又对查华翰根本不信任。

萧维则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最后萧维也妥协了，任由我们折腾，如果我们不能解决，他就要用自己的方法。至于他有什么方法，我不得而知。

我给查华翰发了第九十九条短信。为什么不打电话？因为根本打不通。我想的是，如果是发短信，他开机以后至少能看到吧。我问程嘉浩，“为什么突然来医院了？”

程嘉浩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让我看通话记录，最上面那个已接来电赫然是凉凉的，通话时间1分38秒。

天色已晚，我在宿舍里删电脑里的垃圾视频和软件，累得腰酸背痛，眼睛发涩的时候。不经意的一瞥让我发现手机上的短信，发送时间刚好是一秒前。我刚刚说什么来着？我不相信巧合，现在我信了。

我想查华翰就算有什么本事也不至于能预测我抬眼看手机的时间吧。查华翰的短信言简意赅，意思就是，校园门口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