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红绸冷箭
江漪珠定睛一看,竟是西域曼陀罗的纹样内底里嵌上了及精美的绸子,明艳的赤色。箭上淬了剧毒,箭尖变色极深,恐怕稍稍一触也是不可。
竟是死定定就是冲着她的命来!一条活路都没有!
当今西域教派,分为:兀越、箴霖、五毒、五邪、月神、西盛。六教,统称为西域六教,其中以五毒势力最大。近些年在西域之中渐渐占据统领位置,前段日子月神教联着其他小部落群起反抗亦被压了下去。因五毒教主与季家攀亲,季家又与皇室交好,后背渐渐硬了起来,开始涉足中原的事物,让多数的派愤愤不满。季家倒是不怕,偏偏是皇室,是万万惹不得的。人家关起们来一家亲,处处偏袒这五毒,毕竟当今皇贵妃——季家家主的亲表妹最喜欢的料子,染色所需要从西域进口。
“这么一推算下来,可不就是季家吗?”江漪珠嘴角一嗤,有人腿伸的有些长了……她手中力道稍増,那制作精良的箭便化为乌有,连齑粉都不见。只留下一条极妍丽的红绸子,从她指尖划过。落到地上,被入室清风带飞了一阵,懒洋洋的耷拉在笔架上面。
“不过……”她眸光一转,她虽然只见过季家家主一面,说过寥寥数句话。却能知道,哪个是极聪明、脑子转的极快的人。怎么可能这么不小心,留下就算是萧易寒也能推理出来的线索?或者只是嫁祸又或者是有意为之?
唯一的办法是,将计就计。按云南五毒的行事作风,不达目的决不罢休,那么只要使凶手放松警惕,迟早会有把他抓个正着的机会。只是这个时间,是多长呢?一个月……一年……甚至与更久……现在,只需要等,静静地等。
百里调笙的眸光富有淡淡的迷离和沉思,他眉头浅蹙时可以看见他两条长眉之间的浅浅褶印都仿佛沉浸在浓郁的思索里头。
萧易寒瞅了百里调笙半天了,只知道皱眉头,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头僵硬的转向被华元白当成酒一样咕噜噜噜灌下去的极好的乌龙冻顶以及歪歪扭扭的茶盏。
什么跟什么,三个人都交上来最后就留他一个人在殿上。半天不说话和死人似的。
当萧易寒感觉,茶盏壁上最后一点点温热消失了的时候,终于小声开口询问:“百里护法?”
百里一下回过神来,笑眯眯的说:“喝茶。”
我勒个大去,你根本没走心好么!不管怎么说,我好歹算个人吧?丁班学生不是人么?
“不是……”萧易寒真想擦擦额头上的黑线——擦得掉的话最好。
“哦,对!”百里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横眉怒视着萧易寒:“你个臭小子,不是不会喝酒么,喝那么多是要干嘛?”
“什么鬼东西!明明就是他们两个把我灌多了好吗!”一提这事,萧易寒火气瞬间窜上来了,直到现在他的头还隐隐作痛。
“就为你昨天喝醉这事,华元白编了个理由给掩过去了。这事情传到木师妹耳朵里,她又是个急性子,冲我发了好大脾气!”百里长眉越蹙越紧了,言语间还有些斥责和吐苦水的意味在里面。
“又为这事,不知道在云霁殿闹出多大乱子来。”百里调笙悠闲的一翻身,抽出掩在身下的一绺头发。
真像个闹出乱子的样子……
“所以呢?”萧易寒一偏头。
“没事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
好容易听得一句赦免,萧易寒一步并两步的出去了,速度之快可以想见。
百里调笙却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江漪珠所说的没事,不过是表象上的借口与托词。她也不想想,她掩饰的再好能骗过别人,骗得过他么?不过今日与她交涉几句,他已然知道这件事深说无益处,便做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可是究竟为了什么?当初许多事,都是莫名其妙的。
“起码,现世安稳。”他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愿往事都随风吧……
不过,现世安稳就够了。往事的对与错,成与败,功过是非重要么?要么是入了青胎泥地儿的坛子,要么就流传于街头巷尾做人话柄。那样还不如珍藏这些故事在心底。
“是啊,现世安稳、现世安稳。有时候现世安稳也是极难得的了。”
百里调笙嘴上一抹笑意味深长,许久不曾褪。
“这是什么?”萧易寒捧起一支漂亮的锦盒,掀开盖子,一条上好的人参躺在红绒里头。
“还有人送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他眼冒桃心地问,也不枉他从晓胥殿回来脚步匆匆气喘吁吁。
“哦,是钱阁主亲自送来的,这么名贵,估计也是掏啦那老头子的家底啦!”华柠薇却显得漫不经心,丝毫没有萧易寒听到“钱阁主”三个字时的惊讶。
很正常啊,以后会常见到的。”华柠薇眨眨眼。
“我怎么感觉睡了几年的样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萧易寒彻底无语。
“白痴!”迟瑾气急着,横眉怒骂,目光恶狠狠的。伸手抓住一旁洁净的瓷瓶朝那跪拜之人砸去。
“砰”一声巨响,瓷瓶竟然登时在他头顶碎开,鲜红血珠缓缓流淌过那人脸颊,滴到地上。
“你是成心要余赊去死是么!本宫养你有个屁用!”说罢,竟还要砸那一只蛇颈瓶。
“谁叫你们干的?谁!”他一双丹凤眼瞪得滚圆,眼角近乎要活生生裂开。他指着下面已然发抖的人,高声喊道。
“正……正是,季、季大人。”那男子颤着嗓子,并不知道此时努力保持镇定的他已经发抖得厉害。额头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汗珠子,一抹都是湿淋淋的。
他和弟兄们一辈子没怕过什么东西和人,单单怕的是小太子发脾气。
一听着“季大人”,迟瑾像是被从头到脚浇上一桶冰凉的水,顿时没了生气。身子榻软倚着墙,软着手放下刚刚要摔的花瓶,嘴里还嘟囔着:“季大人?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的,那不是去找死么……”
他手上力道猛的一紧,花瓶应声而碎,细小的瓷渣划破了他的手指。白瓷染上了好看的鲜红色。
“嘶……”他扭着眉毛,也真够痛的。
这一痛,倒是让他清醒了不少。心里的疑影越来越大、越聚越多。
季余赊到底要什么?他到底想要干嘛……
“我也真该好好问问他。”
季余赊这次与迟瑾顺路回京,就借住在太子东宫里一处清丽雅致的院落。
是迟瑾特意安排的,季余赊往往都喜欢这样的地方。
“迟瑾?”季余赊临风窗下,手持一卷竹简。竹色绸缎长袍堆在脚下,犹如绿色幻缈的云层。他一双狐狸目如水洗的星子,迟瑾这一刻才知道,什么叫玉树临风。
“找我什么事?”季余赊走近两步,伸手整理一下迟瑾的碎头发。
“怎么这么着急?”
迟瑾怔了一下,下一瞬间却紧蹙眉毛。抓住季余赊的手用力撇开。
“你到底要干嘛?”他厉声斥道。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季余赊对迟瑾是一贯的微笑,如同春风和煦。
“为什么你要去刺杀什么江漪珠,还故意留下你季家的线索!你到底要干吗?”迟瑾扯着嗓子喊,在季余赊面前,俨然就是一个只会闹脾气的孩子。
“今天我特地叫人烹了你爱喝的明前龙井。”他眼角眉梢都漾着笑靥,笑眯眯的。
“回答我!”迟瑾的目光与语气却是坚定不可移。
“晚上与你去酒楼吃芙蓉虾。”季余赊神色不改。
“季余赊!”
“唰”的一声,只见得刹那之间寒光闪过。迟瑾缀满宝石的精美剑鞘落地。季余赊脖颈上,多了一丝冰凉的触感。他乌黑发亮的一绺头发,飘飘乎乎的落在地上。
他却还是神色不改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