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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断云天 作者: 陌迁尘 字数:3258 更新时间:2016-08-23 15:56:00

第14章柔弱是罪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阴风怒号,妖风阵阵,倾洒在苍翠欲滴的枯木森林,显得越发冷清。

那看似一眼无边的林海之中,却有一小块地方被一种强悍的力量硬生生地开垦出来,只是不靠近点根本看不出来,就像绿洋里的一片土黄色,沧海一粟,无比渺小。

那片方圆十丈的荒地之上,只有两个零稀的影子,在寒风中摇曳。而这两个人的注意力,似乎都聚集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另外两个瘦弱的身影。

紫发男子如临大敌地看着面前这个黑衣人,手中长剑闪着寒芒,战战兢兢地问:“阁下,可是‘十巫’?”

“……”回应他的,依旧是林中深夜的寒风。

不过,紫陌的眼中余光分明看到,在黑衣人听到紫陌这句话之后,身体微不可查地震了一下,似是惊讶,亦或不屑,只是他依旧没有回头。

他没有开口,自然也说不上是承认还是否认。只是那个似乎意料之外的一震,却是证实了紫陌的想法。

十巫!

一想起这个名字,他就从心里产生一种恐惧。

——那是以“人”之力完全无法抗衡的生物,站在所有生灵食物链的最顶层,摧毁一切,吞噬一切,而无人可阻其锋芒。

即便是修为已经接近“神”的傲风,十七年前与十巫一战回想起来依然让人头皮发麻。那一次,在傲风的回忆中,十巫血瞳鬼化之后力量飙升,以绝对的优势将傲风逼入了绝境,断去他一只右臂,情势危急。若没有之后的飞羽剑灵附体,使出“神力”,恐怕那时,这个千年以来的神话就陨落了。

之后的十余年里,傲风因为那一次过分使用“神力”,自身的凡人之躯承受不住强大的力量反噬,力量一直向外泄漏,灵力流失之下生命力也慢慢枯竭。那看似俊逸潇洒的剑神,一夜须发尽白,皮肤萎缩,看起来就像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早已不复当年的意气。

如今这个大陆,能够抗衡十巫的人,根本就没有!

紫陌冷汗直冒,回头一望,那人的身影已在大树的阴影下。

当机立断,不再考虑任何后果,就这样,紫陌直直地冲了上去。

仿佛感应到主人的绝意,手中的破霞芒前所未有地耀眼,只如当午之日,将紫陌整个人全身缭绕,隐隐携带夺人的气势,光束闪烁流转,硕大无匹,雷霆万钧地向黑衣人斩去。

他并未回头,只是面对紫陌这全力一击亦不敢太过轻视,终于,在剑气触碰到他衣角的下一秒,他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只是轻轻地一拂袖,没有任何声响,甚至也感不到任何的力量余波,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挥出,那看似排山倒海的剑气就默默地消于无形。

虽然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是当这一刻真正来临时,心里还是不免生出几分畏惧,那是生物对危险最本能的反应。

紫陌还没有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一道无形的剑气已经迎面而来,锐不可当地刺入了紫陌的胸口,那似有千斤巨力的一击,带着紫陌的身体直直地倒飞出去。在空中喷射十丈之远,鲜血飞溅泼洒一地,将紫陌的身体死死地钉在一棵参天大树上。

“噗!”紫陌胸口撕裂一样的剧痛,一口鲜血喷出,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从始至终,那个黑衣人的眼睛都只盯着昏迷的祈暮雨,而脚下虽然看似缓慢的步伐,转眼间已至枯藤古树之下。

一步之遥,亦可登天。

黑袍之下,他缓缓伸出了一只右手,向祈暮雨的脸上抚去。

“噔~”一声轻响,一只白皙纤细的玉手突然握住了黑衣人的手腕,他感到微微的惊讶,却依旧从容不迫,也不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祈暮雨缓缓睁开了眼睛,从她明媚靓丽的瞳孔中,映射出那个诡异的黑衣人面容,淡漠、冷酷、无情、冷血,种种颓废低落的情绪,仿佛看一眼就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深渊之中。

绝望,一眼望不到底的绝望。

这个男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是怎样惨痛悲切的过往,才能铸就这般骇人的眼神?

她的眼色一变,玉手一招将他的手甩开。

“你……是谁?”

她樱唇轻启,声音那么虚弱,可是,听起来却没有丝毫的畏惧或是怯弱。

黑衣人一脸平静地看着她,也不去回答她的问题,淡淡道:“你所使的血咒,是何人所教?”

“……”祈暮雨怔了怔,脸色微白,却是一言不吭。

黑衣人极有耐心,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静静看着,等待她的回复。

不知道这人的底细,亦不知他的用意,祈暮雨只是在他的脸上扫了一下,然而当目光触及到他身后的时候,瞳孔忽然缩紧……

触目惊心,一道刺眼的血迹,洋洋洒洒,直到荒地的尽头。

在那棵参天大树的躯干上,钉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紫发男子。

那个瞬间,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及了,祈暮雨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目光呆滞,表情木然,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然后耳边任何声音都听不到了……

那个黑衣人见到她这般颓废,似是痛心地长叹一声,迟疑了片刻,右手慢慢抬起,似乎要去抚摸她的脸。

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在眼前缓缓逼近,即将触及她的额头之时,祈暮雨终于动了一下。

“铮!”玉箫剑豁然出鞘。

她脚踏两宫,裙带飘飘,手中长剑铮铮作响,却是一往无前地向他扑去。

那人见祈暮雨突然发难,也不发怒,只是欺身闪开,冷声问道:“你想杀我?”

祈暮雨怒不可遏,眨眼连出七剑,却是剑剑刺向要害。然而黑衣人依然从容不迫,不慌不忙避开了所有的招式,眼中竟然闪过一丝赞许的光。

“喝!”祈暮雨一声低喝,想要御剑射出,可是由于刚刚的血咒几乎已经抽光了她所有的气力,招式已出,真气却跟不上来,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那人也不嘲笑,只是鬼魅般地闪到祈暮雨的跟前,平静地问道:“你已是强弩之末,于我一战并无胜算。我与姑娘无冤无仇,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无冤无仇?”祈暮雨冷笑,目光如炬,“你杀了我的同门师兄,怎是无冤无仇?”

“他么?”黑衣人轻笑,一脸的和善,让人如沐春风,简直就是一派的正意盎然,然而讲出来的话却是令人发指。

“一只蝼蚁而已,杀他,还怕脏了我的手。”

祈暮雨闻言怒不可遏,几乎登时就冲了上去。然而仔细分析他话中深意,这人境界高深,杀他们这般角色不过是举手之劳,的确没有骗他们的必要。

而且,若是连紫陌都不是他的对手,自己就算殊死一搏,也不过是同样的下场罢了。

这种惊世骇俗的高手,却在这个地方出现,显然是为了破军而来。

黑衣人似乎看出了祈暮雨的顾虑,只是微笑,无风自动,却已经站在了少年的身侧。祈暮雨登时脸色大变。

“糟了!”

“放心吧,他,我是要杀的。但是你,却不会。”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原地,轻轻拍了拍祈暮雨的肩膀,冷笑,那个姿态仿佛在说明,取人性命于他而言,不过是探囊取物而已。

祈暮雨大惊失色,脑中一片空白,向着大树下的少年欺身冲了过去。

“住手,住手……”

隐约中,她听到那个羸弱的少年呼唤。

祈暮雨飞身追去,自知自己已然全无拼杀的气力,只得用尽最后的一丝力气从地上挣扎着站起。她双臂平举,手中长剑落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叶楚面前。

她缓缓回头,一头秀美的长发已被血污和尘土沾染。一道又一道的鲜血从她的鬓边沿着脸颊流下,掷地有声。

她表情复杂地看着那个重伤的少年,微微一笑。笑里有凄凉、有释然、还有一些连她自己都无法明说的情愫。

在祈暮雨双目注视着叶楚的时候,后者的眼睛也终于慢慢睁开,恰好迎上了那对欲言还休的美眸。

此时叶楚面前的白衣女子全身已经被血染红,发丝散乱地批下,满脸是血,蓬头垢面,狼狈之极,犹如地狱里的女鬼。然而此刻,叶楚觉得即便是天上仙女也没有她这般美艳。

那种美带着一种凄艳,柔情,还有必死的决意。

叶楚忍不住想伸出去触碰她,哪怕只是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躯也好。然而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

山崖之上,绫罗那竭尽全力的一剑,虽然刀刃并没有触及到叶楚的身体,然而其锐不可当的剑压早已摧枯拉朽地粉碎他身上大部分筋骨。即便血被止住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样的内伤可不是朝夕之间就能痊愈的。

在那个瞬间,叶楚生平第一次如此厌恶自己的弱小。

出生不久后母亲的逝世,十年前叶家村全村被屠,昨日在悬崖被追杀,今日,还要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拼死护他周全,他不禁自问,自己活在这个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一次次亲眼目睹自己的至亲至爱,为了守护自己而死的绝望?

难道只是为了一次次重复这些生离死别的悲剧?

弱小,难道真的就该灭亡吗?

难道真的如父亲所说,弱小是罪吗?

既然如此,我便将它舍弃!

力量,我需要力量!

为了这个,我愿舍弃一切。

所以,无论是谁,只要能借给我力量,将我一切都夺去也无所谓。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错过了太多,至少这一次,请让我保护她!

在叶楚无比剧烈的执念中,眼前突然一晃。

天地皆白。

作者的话
陌迁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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