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追杀
烈日当空,凌厉的狂风轰击在陡峭的崖壁之上,猎猎作响。顺着千尺之高的悬崖向上望去,郁郁葱葱的绿林映入眼帘,那是东南这一带最为高耸,奇险的枯木山。此时,在繁杂的山林中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喘息声。
“呼呼……”少年剧烈地喘着粗气,左臂和右大腿已经被利刃豁开了两个小口子,鲜血不停地流淌,随着失血过多身体接近麻木,神智也开始涣散。
那是一个约莫十六岁年纪的少年,身上的衣物破败不堪,宛如一身布条披在身上一样,然而脸上却刻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虽然容貌尚显稚嫩,然而还是能看出几分英俊。
“轰……”一道黑色的剑气由半空中落下,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成片的树林被一种非人的力量瞬间折断,十几颗巨木同时倒下只留下平整的树桩,扬起的灰尘遮蔽视野让人置身黑暗。
“真没劲啊,传说中的七星之一的最强战力破军,巫咸大人下令全力追杀的目标,竟然弱成这样,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一棵树的后面慢慢转出一袭淡紫色身影。那人高高绾着冠发,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微仰着头,背抵在黝黑的树荫间,微微一笑——眼神中有着置人于死地的狂热。
“七星?这个男人,与十年前的那群黑甲人是一伙的。”少年皱着眉头,感受到杀手咄咄逼人的气势,身体缩在树荫下。
“不出来么?那么,我就这样攻过去了。”握剑的高大男人冷冷一笑,身影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却已经闪身到了少年的身后。
携裹着巨石一般的压力,一剑重重砍下。
“砰!”剑气炸裂,从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被锋利的剑气切开,林中的树叶纷纷落下。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的藏身之地。”少年条件反射般地一滚,虽然躲过了致命的斩击,不过巨剑砍到地面产生的冲击波还是把他整个人弹飞。
沿着森林的出口方向,在这股霸道的力量冲击之下,少年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了三十多米才勉强停下。耳边听到簌簌的落石声,他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嗯?”杀手静静地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饶有深意地一笑。
没有任何的真气护体,仅仅以人类的血肉之躯正面强行扛下刚刚那样的剑气,要是普通人早就灰飞烟灭了,不过他看起来却毫发无损。
难道?他只有防御力才算的上是七星么?
不过这样也好,一刀杀了未免太无趣。
“很好,你果然值得我动手。”满意地点了点头,杀手终于有了干劲,右手中黑色的长剑开始发出“嗡嗡”的蜂鸣,他咧嘴快意地笑道,“吾名为绫落,这一世的破军,告诉我你的名字。”
“叶楚!”少年应声答道。
厮杀之前互报姓名应该是这个男人的习惯,叶楚明知自己难逃一死,却也回应了他的礼节。他只是在想着要如何拖延时间,趁其不备逃走。
“破军,这招又如何。绫魔斩!”在他的咆哮中,厚重的魔力从身体中向外渗透,周围空气中的灵气被快速地聚集起来,缠绕在刀剑之上发出凄厉惨绝的鬼泣,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这是赌上杀手尊严的一剑,凝聚了鬼泣的全力一击,连十巫都不敢小觑的恐怖破坏力。仅仅是一个剑的起势,叶楚竟感到了身体的四肢百骸都要被碾碎,与之前的攻击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这就是,他的真正实力?
完全躲不开,不,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几率躲开了,那强大的剑压也会将他整个人撕碎。没想到,实力悬殊到了这般地步。
根本不可能赢。
叶楚感到了彻底的绝望,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却再次听到了落石声,已经无路可退了。濒临绝望之时,他的右臂却不合时宜地隐隐有灼痛之感。
睁开眼睛,那道剑气已经近在咫尺,刹那间,叶楚的大脑里出奇的安静——没有恐惧,没有绝望,更没有愤怒。血已经流得太多,连站都站不稳,再逃下去也是徒劳,这样给个痛快反而干脆。死,没什么可怕的。人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爹,娘,孩儿来陪你了。
“噔!”尖锐的高声响起,那道排山倒海的黑色剑气被一种更加强大的力量所粉碎,只留下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巨坑,随着灰尘散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艳丽光鲜的绯红色。
在那抹绝艳的光景中他仿佛看到,一个颠倒众生的曼妙身影静静矗立在半空,红色的长发被灵气撩动,粉色的裙带随风起舞,猎猎作响。身后的绯红色剑气凌厉强横,将四周肆意的飞沙走石化为虚无。
那睥睨天下俯视众生的姿态,宛如神祇。
叶楚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强烈的余波冲击下双眼一黑,重重倒下。
悬崖下的枯木林中,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掀开如帘幕一般的藤蔓,一个黄衫女子屏息而行。那女子披着一袭轻纱般的黄纱,犹似身在烟中雾里,看来约莫二十六七岁年纪,除了一头黑发之外,全身淡黄,面容秀美绝俗,只是肌肤间少了一层血色,显得苍白异常。
在这个群魔乱舞的时代,一位女子只身在人迹罕至的荒林中游荡实在胆大。由于魂魄的轮回受到荒的侵蚀而慢慢失去了平衡,即便只是在最寻常的人类居住地都经常会有荒和魔兽出现,更不用说,是这最受亡灵眷顾的潮湿无人之地。
枯木林中,毒虫凶兽经常蛰伏在暗处狩猎过往的旅人,而这个黄纱女子一路行进至此竟没有受到任何袭击,着实匪夷所思。
事实上,并不是她所选的路径没有魔兽出没,恰恰相反,靠近山崖的这一片树林,正是魔兽肆虐的领域。然而,所有的凶兽都被她的那种锋芒毕露的气势逼退。
这个传奇的女子,正是鼎剑阁四君剑之一的黄泉。
她在归幽谷前往枯木崖的路上疾驰,飞速在林间穿梭。此时天空中忽然一声凄厉的剑鸣响起,沉重如巨山倾倒一般的压力铺天盖地压迫而来,林中的飞鸟被一种恐怖的杀气笼罩,连双翅都无法伸展,直直地从天际坠落。
这个鼎剑阁最强的女子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这种令人无法呼吸的压力,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气,竟然让她透不过气来……
是剑压!
强大到几近异质的剑压,排山倒海的气势,悬崖上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和他交战的,又是何人?
山崖上的交战已经开始,随着二人的交锋,厮杀,一股又一股的气浪如水波一样蔓延开来。
黄泉释放了自身全部的灵力去抵御这种非人的压抑,然而,变故突生。
“叮……”在灵木山山阴的绝壁之上,绽开了一朵艳丽绝伦的绯色蔷薇,那朵在冬日里依然傲然盛开的红花,大到百丈之外肉眼可视,那并不是传闻中的壁蔓红莲,而是由纯粹的剑气凝聚而成的剑花。
“呕……”在那样咄咄逼人的压力下,黄泉终于承受不住,一口呕了出来。
“怪物,怪物,简直是魔鬼。”仅仅是作战中释放出的力量余波和剑压就能让方圆一里的生物受到这种统治性的压迫,要是卷入其中势必粉身碎骨。
黄泉强忍住呕吐的感觉,盘膝而坐,打坐抵御。
连她这种程度的高手都无法承受住的剑压,破军,能扛住吗?
血色的红花隐隐绽放了近百枚花瓣,随着花瓣慢慢绽开,剑气的流动也越快,剑压越强,对周围的压迫更胜之前,悬崖的岩石在开始慢慢裂开。
与此同时,那股黑色的灵魄也前所未有地攀升,嘶吼,惨绝人寰的鬼泣之声响彻云霄。两股剑压互相之间的厮磨,几乎要将整座山撕裂。
“轰!”绽放到了极致的蔷薇终于爆炸,整片山阴面的崖壁被那股剑气凌空削下,齐整无比。在剑气之花炸裂的瞬间,黑色的鬼泣也同时炸开,顿时山体震动,飞沙走石,百兽溃逃,空间都发生了一丝扭曲。
这是何等强大的剑气!
在四君剑中,以黄泉的剑气驭使能力最高,手中无剑并指放出的剑气已能碎碑断岩,然而这样超绝的天赋,在这朵剑气凝成的蔷薇面前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种绝伦的力量令人心生敬畏,本能的想要退避,她自问绝无可能做到。即便是剑之鬼才长老煌夜,要在瞬间制造出这样庞大的剑花也并非易事。
悬崖上的杀手,这股剑气的所有者,到底是何方神圣。
到底是谁?那足以碾压剑圣的神秘强者!
没有想到,魔界对七星的力量这样忌惮,竟然派出了这种程度的黑魑。阁老的担心不是多余的,这次的任务危险级别是龙,不!如果这样的黑魑数量超过十具,那就达到了仙的级别,已是人类倾尽全力才能抵挡的最高戒备等级!
鼎剑阁正处于多事之秋,各方人员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内支援。只靠四君剑的她和紫陌,再加上一个超剑圣级别潜力的祈暮雨,对战一个这种程度的黑魑已经有些勉强,很难想象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样的怪物出现。
“铮~”
震耳欲聋的剑鸣之声尖锐犀利,仿佛要将整个人撕裂。力量之间的交锋终于到了尾声,悬崖上爆炸前所未有的强烈,半片山体被那种霸道的剑气居中剖开,崩裂。落石纷纷砸下,落在山脚的池塘里扬起了漫天的雨雾,被石头砸中而涌起的水浪冲进了林中,冲起了沉淀多年的落叶。
这种破坏力,恐怕自今日起,云天又是多事之秋。
“算了,还是先探探虚实吧。”
她叹了口气,沿着高不可攀的悬崖绝壁腾挪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