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14号，我和黎雪17岁的生日。

一大早的时候黎雪就开始化妆了，是那种很漂亮的烟熏妆。头发挑染成深紫色，衬得整张脸光彩夺目莹莹粉白。一身黑色小礼服紧紧包裹着身体，完美地衬托出她丰满匀称的身体。

精明如黎雪，总是知道如何让自己成为所有人的主角。

见我看着她发呆，她微微一笑。拿起手边一个精致的小礼盒:“生日快乐。”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首饰盒，盒子上贴着一张淡黄色的心形便利贴——“生日快乐！”遒劲的字体无言的宣示着主人的霸气。

“谢谢。”虔诚的拿出手中一直紧握着的礼物，“生日快乐。”

“嗯，今天我男朋友会过来。”潋滟的唇边勾起一抹好看的微笑。

“好，我知道。”无视掉她眼中难掩的深情，不带任何情绪回答。仿佛两个陌生的人不经意达成某种协定。

黎雪盛大而骄傲的狂欢，我卑微而习以为常的逃离，从来理所当然，从来心照不宣。

整理好之前所有的错觉，回屋拿起窗边的作业本，就要落荒而逃。

“等等！”注视着我的背影，熟练地抹上鲜红的唇色，“我希望你留下来！”

刚刚跨出去的脚又小心翼翼跨回来，看着她有些真诚的脸，声音却明显带有几分欣喜:“留下来？”

“嗯，我要正式把白楚介绍给你认识。”自信，不容置疑。似乎断定我不能也没办法拒绝。

很快就有几个帮忙的女孩早到。黎雪坐在院子里悠闲地指挥她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始终忙碌的女孩们却丝毫没有一丝抱怨的样子。黎雪，是所有人心里无从质疑的女王。

聚会很快就准备妥当，女孩们坐过来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八卦。黎雪并不附和，却似乎也不反感。

“白楚今天也会来吧。”某个女生似不经意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当然！”黎雪满意的微笑。

不多久，黎雪的客人陆续来了。大多是她的朋友，还有一些我认识的同学。

大家看到我都是惊讶，却在一瞬间视线又被黎雪吸引过去。反而同桌走过来，甩甩我的衣袖:“黎雪也请你了吗？”

“也许，是吧。”有些尴尬的笑。

“谢谢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聚会！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两个人。”黎雪微笑着对众人举杯。所有人的视线被她倾国的容貌倾城的笑颜吸引。

她自信的走到白楚身边，巧笑嫣然:“这是我男朋友，白楚。”

人群忽然安静，随即响起热烈的掌声。男才女貌，佳人才子，从来都是理所应当，天造地设。

“黎雪，你开心了，我们可都心碎了。”男生们开始起哄，黎雪也不在意。

缓缓走向我，把我带向人群中心:“另一个人，就是我的亲妹妹，黎阳！”

“她怎么可能会是你亲妹妹。”“黎雪，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时不时能感受到从各个角落传来或好奇或讽刺的眼光。

从未站在如此风口浪尖。尴尬，难堪，愤怒，却都被胆怯压制。

狂欢正式开始，众人说说笑笑，似乎忘记了之前的一切。这样挺好，我只是静默，坐在角落做最安静的观众。

没有人搭理我。即使是旧识。

“你们说，她怎么可能是黎雪的妹妹呢？”还是在喧嚣中清楚地捕捉到她们的目光和语言。

“是啊。真是没想到呢。就她，凭什么？”另个女孩儿愤愤的附和。

“我过去问问她怎么回事吧。”同桌的声音，嘲笑，不屑。

却佯作微笑地走来:“黎阳，有这样的姐姐真好。”

“嗯。”

“你不是说，你和黎雪没关系么？”盛气凌人的质问，仿佛自己是这所有事情的受害者。

“我妹妹不爱说话，有什么事问我就好。”有人出来解围，声音俏如琉璃。抬头，却看到黎雪对我微笑。

“我妹妹只是有些内向喜欢安静，若早告诉你，怕是永远没得安宁吧。”声音略淡，低沉。

“我看，是自卑吧。”同桌仍不死心，愤怒地纠正。

“就是这样子。有你这样的姐姐，能不自卑么。”旁边的女孩认同地附和。

“我的妹妹，从来不需要自卑！”声调突然变大，毋庸置疑的语气，惊讶了在场所有的人。

“黎雪，你怎么了。”白楚过来解围，拉住她的手就走。

人群中间，白楚弹吉他，黎雪唱歌。众人三三两两附和，瞬间再次热闹起来。

我却忽然失了神。心里碾过默默的疼和无助。

不久前的课间，周围依旧是各种八卦的声音。

同桌用手肘碰碰我，讪笑着问:“黎阳，班上就你和黎雪姓黎。你们，是有什么关系么？”

突如其来的问句惊得我一怔，抬眸，故作轻松微笑:“只是偶然，没有关系。”

“我猜也是。毕竟黎雪那么优秀。而你……”满脸不屑地上下打量一番，冷淡的笑道，“或许不仅仅是平凡。”

一直心知肚明的事实还是会在忽然被挑明的时候失落，却并不能让我失去理智，“我多希望，自己从来就不姓黎。”依旧是无波无澜的语气。

同桌并不在意，转身加入别人的讨论。

我似乎看到前方总在应付各种殷勤的女孩儿有一瞬间的失神，然后，是更肆无忌惮的笑声。

我永远没办法那样子笑，就像在听到同桌和别人的谈话没有办法反抗，甚至没有办法哭泣。

“你怎么会问她那个问题？”平日里和她交好的女生满脸的莫名其妙。

“你不觉得刚刚她的样子很傻很好笑么。”同桌认真地学着我刚才的样子，“就像个傻子。”

“是啊。”围在一堆的女生笑着附和，“从一开始就像个疯子，整天神经兮兮的，一定不正常……”

听到了，都听到了。

神经兮兮。傻子。疯子。不正常。

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只是更加厌恶。越来越深的厌恶。

“那谁，黎阳的同桌，可以帮我捡下钢笔吗，掉你桌下了。”前方的黎雪突然开口，“对不起，我只记住了黎阳的名字。”

“没事儿。”同桌惶恐却讨好地递上钢笔。

“谢谢。”黎雪接过钢笔，淡漠地回头。

“看她的样子，好傻。”黎雪的闺蜜捂着嘴偷笑。

同桌脸忽然红透，却敢怒不敢言，愤怒的坐下，不再说话。

我向来不清楚黎雪的状况，却能稀疏地从身边的八卦声中听到关于她的消息。

和她做朋友是所有男生女生都热衷向往的事情！所以，不会有人愿意成为她的敌人。

我只是好奇，那么远的距离，她的钢笔，怎么会落到同桌的脚下。

人群中间，佳人才子依旧配合默契。几曲歌罢，有人提议来做游戏，立刻获得一致通过。

所有人团坐在一起，黎雪径自向我走近:“黎阳，和我们一起吧。”不等我开口，拉着我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黎雪，你和白楚分手了会考虑我吗？”一个男孩笑嘻嘻地发问。

“我相信他，更相信我自己！”毫不慌乱，自信地回答。

男孩尴尬的挠头，他没想到这随意的一问竟也是这种结果:“黎雪，骗我一下也好啊。毕竟当初我也追过你的。”

第二轮游戏便在这愉悦的气氛中开始。顺序而下，是我的同桌。

酒瓶子在我面前停下的时候，我瞪着眼只是无措。同桌却胸有成竹看着我笑:“黎阳，你敢说你没有恨过黎雪吗？”

受惊般愣住，心里疼痛，死死咬住嘴唇，下意识去看黎雪，她的眉眼不抬，不惊不乍。

双手紧紧握住面前的酒杯，杯中的啤酒不知何时被换成满满一杯白酒。

大家的眼光一齐幸灾乐祸向我袭来，或放肆或微敛。

咬牙吞尽杯中的酒，酒精在嘴里翻腾，随即进入肺里，再进入胃里。世界开始眩晕，人群开始起哄。

我所厌恶的，胆怯的，恨的爱的，该结束了吧，一切都该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