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三，左筹弑帝，携雍熙公主归帝京。

十月初六，赵王品挥师勤王。

十月初十，秦王理起兵。

十月十五，楚王联周、魏王，合三十万大军，发兵靳阳

十月十八，。大司马诛乱臣筹，亲叩首宫门前谢子之罪。

十月十九，武王曈集淮南诸宗族并勤王。

十月二十，拥宁宗遗子为帝，以大司马辅政。

十月二十一，镇西将军将军左彦与赵王战于护陵。

十月二十二，战秦王于方野郡。

十月二十五，唆赵、秦、武三王相斗。

十月二十八，破赵王。

……

靳阳城的夜格外的浓黑，过了十五后明月清辉渐敛，只剩一弯柳叶月，恰如一只冷锐的眼，暗含讥诮的注视着人世纷乱征伐。少了月光，帝都彻彻底底笼盖在了黑暗中，连一丝半点的星光都不见。

左莹坠在观鹤殿昏暗的烛光下飞快的用密语写下她最新打探到的情报——十一月初一，平安郡王伏诛，楚王一系尽数覆灭。

狼毫笔顿住。她看着墨色未干的字迹，不免稍稍唏嘘。楚王已灭，可这样的动乱还远远没有到头。

帝王骤崩，大权旁落外姓之手，纵然她的父亲已亲手杀死了她的大哥，可也不过稍稍平息了京中百姓之怒，亦使那些文官在攻讦她左氏一族时少了一些借口罢了。本就高傲且对皇位垂涎的燕氏诸王如何能容忍得了左家人？

楚王是昔日里成宗皇帝的幼子，少谋昏聩，他而今败落并不让人意外，秦、赵、武三王出自文宗一脉，皆是正值壮年又根基深厚，好在左肃思利用三人旧怨新愁命细作加以挑拨引得他们在京外相斗，赵、秦二王的封地俱在北方，与胡人常年打交道倒是兵强马壮颇为骁勇，可惜这二王终究还是少了谋略，输给了武王燕曈。而武王也算是个人物，在杀了二位兄长后虽折损了元气却依旧能挡住左彦的进攻，眼下藏入了帝都以南的崇容山一带。而齐王、宋王这些人在自己的封底上也并不安分，宣城王、安西王这一众君王也趁机作乱……这样动乱不安的日子，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左莹坠叹了口气，将信塞入了小小的竹筒之中，推开门对宫人说她去透透气不许人跟着，在走过观鹤宫前的九曲回廊时将竹筒塞进了一盆胡姬花下。

明日清晨时会有宫人伺机取走这只竹筒带出宫，然后缀玉楼的方花魁会派人将它送去西南，那是她三哥左澪坐在的地方。

“阿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她的哀叹淹没在风中，像是低泣。她是左府庶出的幺女。自幼不得父亲重视又受嫡母嫡兄刁难欺凌，也唯有同是庶出的小哥哥左澪与她相互扶持。故在她及笄后她便毫不推辞的入宫，伺机助左澪一臂之力。眼下帝都都这样乱了，可不知为什么，左莹坠就是相信她这个聪明善谋的哥哥。

靳阳这座城池好像自从成为了大应帝都后就再没有了安宁，数代帝王，多少将相，都尽数葬在了这里。或许笼罩了这里的不是夜，而是血腥气织成的网。

有人忧心着前程，有人担忧着命运，有人痛失亲友，有人壮志踌躇。

九饶在玦塔上看着靳阳城郊白骨蔽野，终于是忍不住叹息。这些年，她一直很想问连玦，也一直很想问自己，是否错了……

无心去想，因为已无法回头。

忽然记起昤昽离开靳阳前决绝的背影，昤昽可知她选择了燕晢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吗？她也无法回头了。

九饶极目远眺，能看见西天尽头隐隐约约的人影，紧蹙着的眉不犹舒展了几分，“终于，还是回来了……”

不知回来后，他们手中的希望又有几分。

九饶想起地底出现了裂纹的缚龙锁，暗叹，昤昽这回是真的豁出去了，可她也确实承担不起豁出去的后果，现在的昤昽怕是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了。

九饶望着天尽头的小小人影沉思。

原本，她是想杀了燕晢的，太庙前的刺杀，对左筹的蛊惑，都是为了杀死燕晢的手段。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目睹的厮杀实在太多，再冷清的人也被鲜血唤出了几丝悲悯，要让她在这时再去杀人，这不是件易事。

昤昽想必也是料到了她的心慈手软，所以才会放心的让燕晢回靳阳的吧。

她苦笑，默默念动咒文。若要靳阳重归太平，最好的法子便是诸王叛乱平息，新帝顺遂无忧，至于燕晢——

便让他忘却一切，平安一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