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云团街，泛黄的路灯犹如失眠者的眼睛，车流依然肆无忌惮的咆哮着，一阵冷风吹来，我裹了裹有些单薄的衣衫。

书店出来，我和李世杰并肩而行，一直没有人开口说话。

“你可以把疑问说出来！”李世杰打破了沉默。

“袁冰说的案子，你要插手吗？”我问道。

“他能过来，我想会的！”李世杰说道。

“如果没有赏金，你还会管吗？”我又问道。

“若没有意外，也会管！”李世杰答道。

“你所说的意外，有哪些前提，应该是多少好处吧，昨天酒吧的事，你都收了什么好处？”我追问道。

李世杰突然停下了脚步。

林曼，我不想与你争辩，更有必要告诉你，从书店到我们现在位置，正是一条笔直的路，一共经过四十七个路灯，它们间距二十米，我们已经走了九百二十米，走的不快不慢，步伐均匀，每步约零点八米，已经走了一千一百五十步。

你之前每一步都在犹豫，也就是你有一千多次犹豫，这一千多犹豫有各种疑问，你不知道该不该问？到底能问哪些？我们是不是为了利益工作？王老局长为什么对你笑？袁冰是不是个好治安？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或许，你还有其他疑问，你有一千多次犹豫，证明别人同样也有，如果袁冰所说的老人被绑架，你说绑匪会不会犹豫杀不杀他，如果老人早已经被害，你说凶手会不会犹豫再去害其他人。

老人失踪第三天就报了警，距现在已经过了八天，张芸芸许诺找到她父亲有赏金，到底是何时的事，我很清楚第一个知道的肯定不是袁冰，袁冰不会为了钱，把人命关天的事拖延到现在。

这其中，肯定是有人想要赏金，直到最后没有办法，才考虑他人帮忙，也就是这时候，袁冰知晓此事，那么你说，利益会不会牵扯很多问题，甚至人命关天。

所以你的问题我不能回答，如果你想知道，只能靠自己找出答案。

我怔怔看着他，的确，他说中了我心中大多数疑问。

“我……！”我刚要开口，他却打断了我的话。

还有一件事，我们的工作，根本没有如果，只有证据，没有证据，所有事情都是一种假设，不论任何人，任何事，在我这里，利益永远排在生命后面。

噢！我只是觉得我们彼此了解的太少了，我自己懂得又不多，所以问题就多了点，你别见怪！

我心里有点郁闷，心里的想法几乎都被他看穿。

我怎么敢怪你，你别去王老局长那里告状，我就知足了。

“嘻嘻，这点小事，我怎么会呢，不过我想知道，你刚才有多无聊，数路灯是你的爱好吗？”我笑着问道。

“你看见那家店吗？”李世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用手指向不远处的一间面馆。

“看见了，怎么了？”我问道。

“他家牛肉面味道不错，你去打包三份，每份单加牛肉，噢，四份，给袁冰也带一份！”李世杰说完，转身便走。

“你……！”我喘着粗气愣在原地。

看着三人狼吞虎咽的吃面，我撇了一眼李世杰，第一天上班，竟然让我打杂，又是打扫卫生，又是买面，李世杰，以后有你好看。

“你打算从哪里下手寻找线索？”袁冰抹了一把嘴角问道。

“资料呢！”李世杰说道。

“噢！都在这！”袁冰从包里取出一叠纸张。

这些是张芸芸夫妻提供的资料，包括了张永强个人、家庭、住址、公司信息，他近期去过的地方，所接触的人物，生意上合作伙伴，竞争对手，还有他们一家三口最后一次见面张永强谈话记录，资料里都有记载。

“张永强失踪前，最后见过他的是张芸芸一家三口，是这样吗？”李世杰问道。

“根据我们几天调查，张芸芸一家见过张永强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应该是这样。”袁冰说道。

“你调查了几天？”李世杰问道。

“噢，我昨天才接手，之前一直处理酒吧贩毒案，这起案子，局里没有通知我，一直由另一个部门处理！”袁冰答道。

“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才找你负责这起案子？”李世杰不置可否的看了看我。

“同时查两起案子，我想局里怕我两头忙不过来吧！”袁冰答道。

“既然这样，我想明天我们得走一趟了，你约一下张芸芸，地点在张永强别墅！”李世杰说道。

“警方找她谈话已经很多次，却一直没有进展，再约恐怕不好吧？”袁冰皱着眉头问道。

“我不是治安，你若想查，我必须亲自问一些问题，你提供这些资料，几乎没有用！”李世杰回道。

“我觉得这些资料已经很齐全，还有问题？”袁冲问道。

“张永强平时害怕什么？都有什么爱好？爱吃哪几种水果？一天去几次厕所？有没有忘记带纸的时候？这么多问题，资料里没有记录吧？”李世杰问道。

“你说的这些与查案有关系吗？”袁冰明显有些生气。

“当然有，你不想查就算了！”李世杰说道。

听着两人的交谈，我有些不自然看了一眼尚田，那个家伙好像对这种场合已经见惯，竟然微笑的看着他们。

“好，我尽量去约张芸芸，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袁冰说完，转身便走。

李世杰若无其事坐在桌前，目送着袁冰离开。

“哈哈！这个家伙来这么多次，没有一次笑着离开过，他还是那么愿意过来！”尚田笑道。

我看了一眼尚田，又看向李世杰。

“没什么事，我先去休息了，你们聊吧？”尚田伸着懒腰道，他看出了我有问题要问李世杰。

尚田离开后，我问道:“袁冰好像生气了吧？”

“习惯了！”李世杰答道。

“你问的古怪问题，真的对查案有用吗？”我问道。

“不知道！”李世杰说道。

他们治安局有人想要赏金，案子才拖延到现在，这件事，为什么不和他说？

“没有证据！”李世杰答道。

至少你应该告诉他，就算最后破不了案，责任也不在他身上。

他不是推卸责任的人，况且，能把这个案子捂在手里的人，权利肯定比他大，没有证据就告诉他，以他的性格来看，这不是一件好事！

可事情不说明白，就算你为他好，没准他正在背后骂你呢？

没什么事，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张永强别墅，若不想回家，那个是你房间。

李世杰指了指最右侧一个隔断房间。

“喂，我还有问题呢！”我喊道。

“明天再说吧！”他朝居中的一个房间走去。

望着灯火通明的仓库，还有那些悬挂的一个个案件，渐渐对自己这份新工作有了兴趣，想了一下，给冯姨回了一个电话，然后向最右侧房间走去。

打开房门，还算干净整洁，一张单人床，一把靠椅，一台桌子，没有多余物品，墙角一叠新被子和一些生活用品，这两个家伙还挺细心。

清晨，我被躁杂摇滚乐吵醒，刚想喊冯姨怎么这么吵，睁开眼后，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是陌生，才想起昨天没有回家，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七点，这两个该死家伙，这么早在折腾什么。

打开房门，看见尚田在电脑旁边捣鼓着什么，我捂着耳朵走过去，贴到尚田耳边喊道:“大清早放这种音乐，你有没有一点公德心！”

鬼杰说你清晨有听摇滚乐的习惯，让我放给你听，大家都是同事，不用客气了，他还叫我把这个地址给你，让你快点赶过去。

原来这个混蛋是故意吵醒我，我接过字条看了一眼，是一个地址。

“李世杰呢？”我问道。

“出去了！”尚田回道。

“什么时候走的？”我问道。

“可能昨天晚上就走了，他经常夜间出去！”尚田答道。

“夜里出去做什么？”我又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问他吧！”尚田耸了耸肩。

按着纸条上的地址，我来到了一片别墅区，远远看见李世杰和袁冰在门口等候着。

张永强住所是栋两层别墅，一层中间会客厅，装修精简却不失大气，黑色皮质沙发包围大理石桌，桌上摆放着高档茶具，两侧是橱柜，上面摆满了收藏品，正对面墙上挂着很多书法字画，客厅两侧是卫生间和厨房，二层由一间主卧，一间书房，三间客房组成。

我和李世杰楼上楼下转了一圈，他唯一感兴趣的是客厅墙上字画，站在那里看了许久，不多时，我们在会客厅见到了赶来的张芸芸。

一位三十多岁女人，体型微胖，身穿黑色职业装，面庞略显憔悴。

袁警官，希望你们警方办事能有点效率，公司还有很多事处理，我没有时间听你们问东问西，我父亲失踪到现在，所有担心难过已经熬过来了，现在已经第九天，不管好与坏，我只想看到结果，如果你们问来问去，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我也不能完全指望你们，我和丈夫商量过了，准备在报纸上刊登寻人启事。

张女士，我们一直都在努力寻找，您别着急，这么久没找到您父亲，可能这件事情并不简单，这是我的一位朋友，他有些问题问你，希望你再配合我们一次。

李世杰对张芸芸点了一下头。

你好，张女士，我目前在协助警方查找你父亲的下落，有些问题需要你回答，还请你配合！

有问题赶快问吧，越快越好，重复的问题不要在问了。

我尽量，请你看下这些资料，李世把袁冰给他的资料递了过去。

这些是我和周宁接受治安询问时说过的内容，资料全部真实，有什么不对吗？

“资料里，你与父亲最后一次聊天记录，你看看对吗？”李世杰问道。

“没错，治安询问我时，我是这样说的！”张芸芸答道。

“的确，治安询问时，你们说的完全一致，但你们却说谎了！”李世杰说道。

“鬼杰！”袁冰小声提醒了一下。

“没事，袁警官，纵然张女士心情再不好，也比不上寻找她父亲重要，我想她自己会有分寸！”李世杰对袁冰说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张芸芸问道。

“名声比父亲生命还重要吗？”李世杰反问道。

张芸芸听到这句话，目光开始躲闪着我们，身体也不安起来，她安静想了一会，精神一震看向李世杰。

“我承认说慌了，现在，你想知道什么事，我都如实回答，也绝对不会再说一句假话，名声金钱我不在乎，只求你能找回我父亲！”张芸芸神色焦急的说道。

“我会尽力，你要如实回答我几个问题，不能再有所隐瞒，否则我也帮不了你！”李世杰说道。

张芸芸毫不犹豫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