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天意难违

（一）

我一醒来，眼前三张硕大的脸！

吓得我赶紧把眼睛又给闭上了。

“小初你把眼睛睁开，别给我装僵尸！”百里扯着嗓子在我耳边嚷嚷。

我闭着眼睛默默地向下挪动身子，把头缩进被窝里，感觉外面某人的身姿僵了一下。

“你再不醒来，我可要想法子让你醒来了！”百里的声音在我头上响起，异常低柔邪魅，都能感觉他浅浅的呼吸了。

我浑身一颤，感觉鸡皮都要掉了，再装不下去，就腾得坐了起来。

“嘶——”听到百里吃痛叫道。

忘了百里还在上头，猛坐起来就撞上了他的头。

于是睁眼看到第一幕就是他龇牙咧嘴地捂着脑门，怨恨地瞪着我。

“早啊，大家怎么都在这儿，咦，百里你头怎么啦干嘛一直捂着？”看到大家都在我屋内，一下子有点拘谨起来，毕竟人家还待字闺中……

看到百里那副恨不得把我从床榻上拎下来揍一顿的表情，我对他无辜地眨眨眼。

“你……”百里翻了个白眼，“我们在这还不是因为你！”说完就继续抱着头离开了屋子。

这才发现这儿不是我的屋子，我的屋子哪有这么干净整洁，也没有淡淡的清香暗流在空气中。

正疑惑就听到，“身体可还有不舒服？”淡淡的声音从右侧床帘后传来。

心中一紧，良辰，也在！

这儿……难道是良辰的屋子么？

顿时心乱了，因为我记得我晕过去的时候最后一眼看到的……好像是他，神色紧张的模样，分不清此刻是感激还是触动的感觉。

“啊，哦，没……没事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只用手指搅着垂下来的青丝。

额头上突然被谁的手轻轻贴住，凉凉的温度传入肌肤，我错愕地抬起头，看见良辰俯身靠我很近，探着手在确认我是否真的没事了。

细碎的银发恣意地覆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有几丝略长，轻搭在他微微弯翘的睫毛上，眼眸闪动着，他仔仔细细的地打量着我的气色，这般认真的样子让我很是心动。

“嗯，已经不发热了。”待他观察完毕，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似乎是思索了一下，又对我说道：“阿初，今天你好好休息罢，明日我们再赶路。”

“哦……好……啊，等下，良辰，我昏迷了多久？”有点放不下心，就怕因为自己耽误了这几天，荣桓已经带兵攻打拓跋了。

“你昏迷那天，已是七日之前了……”他迟疑了一下。

天，这么久！

按理我只是受寒了发热才晕倒的，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看着他神情闪过一丝不自然，就知道他有事瞒着我。

又看到混沌老儿也是一副装不知情样，想必已经被良辰俘虏了，真是趁我昏迷这几天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我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想等他走后再问小耳朵，小耳朵嘴巴最不靠谱，拿点好吃的就能收买了。

刚想到这，就看到小耳朵对着我拼了命的摇脑袋表示它什么都不知道。

气得我干瞪眼，瞪着这仨联手合谋的贼人却奈何不了他们，只好愤愤起身出门，走的时候还不忘狠扯一把小耳朵的大耳朵，看它疼得眼泪汪汪。

心想：叫你摇头，叫你晃脑，叫你不帮我！

良辰看着我气呼呼地走远后，不作声色地把屋门稍稍掩起，然后郑重地对屋内二兽道：“恐怕此刻荣桓已经抵达拓跋了，希望二位能将梦魇之事对阿初有所隐瞒，在下不希望她会因此内疚自责。”

淡淡的声音中掺杂着些许不容置否的强迫，屋内的空气就像紧绷的琴弦，稍一挑拨就会断了。

（二）

良辰从屋内出来，朝藏书阁方向走去。

才到门口就看见那抹青衫踟蹰在园子里低着头不知道在犹豫什么，又好像就是在等他来。

良辰定了定身，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的青衫抬起头，看到是良辰后又迅速把头撇开了。

“嘉树，你知道我为何来寻你的。”良辰见他回避也不介意，慢慢踱步到在园子一隅，一边看似在赏风赏景，一边随意淡淡道来。

“啊哈，小辰来找我还有何事，定是带了好酒来同我畅聊了！”百里收起之前严肃地神色，一脸欢快地走到良辰身边，还故意探到他身后看看他手中是否有酒坛。

百里听得出良辰话中语气，那不是聊家常，而是质问来的。

“这个，你认识吧？”良辰并不理会百里的嬉皮笑脸，手往半空一摊，出现了一个光罩，罩子里躺着之前被我施诀捣鼓了的那只不会叫背上长着鱼鳍的青羽鸟。

“居然没有酒欸，小辰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百里嘴里嘟囔个不停。

直到良辰准备要动手粉碎那个光罩，包括里面的青羽鸟时，他才抬起头直视良辰，正色道：“不错，我认识。那又如何？”

“为什么要这么做？”良辰问道。

“良公子，你没头没尾的这样问，是什么意思？百里不明白。”百里转口对良辰换了称呼，顿时两人生分起来。

“你可以不明白。别让这只青羽鸟死的不明不白便好。”良辰突然笑了。

他把光罩抛上空，一个反手凝气就要施法摧毁光罩，如果刚才是装装样子，现在则是动真格了。

只见一抹青色在光束击落光罩前飞速从良辰眼前一晃而过，再定睛时，光罩已在百里手中小心揣着，而被光束打到的那棵树树干焦了一半。

良辰不动声色地收回手，定定地看着他，神色从容淡然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就差等百里一个回答。

“是我做的。她会陷入梦魇是我做的。”百里仔细端详过青羽鸟伤势后，松了口气，抬起头坦白道，神色有些难以言喻之意。

“为何？”良辰云淡风轻地开口，眼睛去看向了天边的东方袅袅升起的硝烟。

“我不理解，你为何要帮她救拓跋，这于我们的任务无关，明明让荣桓打下拓跋更利于我们得到全部神器。”百里一边施诀给青羽鸟恢复原状，一边不解地反问道。

“谁告诉你这次我要神农鼎了？”良辰面色一阴，“百里嘉树，请你日后不要擅自决定，我自有我的打量，收复神器是我的任务。”说到“我的”时候刻意加重了语气。

“良辰你就是个笨蛋猪肉包！好，我不管，不跟你说了，你就帮她多管闲事吧，看她知道你身份后想着怎么把你吃掉！”百里听到良辰丝毫不领自己的情，还责怪自己，把关系撇得这么清楚，气得鼻子都歪了，甩了袖子抱着青羽就走了。

良辰无奈地看着百里气呼呼地走了，摇了摇头。今天貌似一不小心就气走了两个人。

他这般如此，只是想……

他自嘲一笑，看到东方天边飘起的烟火，心中冉起不祥之感。

（三）

等我同良辰等人赶到拓跋时。

我不知道用什么来形容眼前的那片废墟了，只是觉得这里一片惨淡的灰暗景象。

每一入目都凌迟着我的四肢百骸让我连呼吸都觉得疼，泪水就那么愣愣地在眼眶里打转儿却又倔强的不肯下落。

横尸遍野，血染大地。

我惊恐地站在原地深深的愧疚像利爪一般嵌着我的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疼。

一道孱弱地救命声从塌陷地房屋下响起，我仿佛见着生机，心里呐喊着，我要救他，我要救他，求求老天了，让我救到他！

我疯了似地在一片残垣断壁里毫无目标地乱刨，泪水扑簌簌地落在被血水浸透的瓦砖上，晕开一朵朵残败的血花。

找不到，找不到！

就在要被绝望吞噬之际，那道呼救声又微弱地响起，我摸摸眼泪努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分辨声音的方向，然后朝感应到的方向仔细察看去，发现有一只苍白瘦小的手在风中摇摆。

我像找到救命稻草般扑了过去，想要抓住它，它却在我伸手的前一秒如失去水源的枝叶那般瞬间枯死。

我跪坐在地上，手就僵在了半空中……看清楚了是一把冰冷的刀斩断了我与它之间唯一的联系。

我愤怒地抬起头，在看清刺刀那人后，心彻底凉了。

于我上方，那个……

眉清目浅，面如润玉，身着浅灰色云锦衣袍，常带着淡淡笔墨香对我很温柔的人。

此刻，

正散着血腥味儿错愕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