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阿浩分手了。原因是两个人的思维方式完全没有重叠之处。我躲开他，不给自己和他见面的机会。也许我们谁都没有认识到，自从他因为吃醋和误解向我提出分手的那天起，我们的感情便产生 无法弥补的裂痕。

可笑的是，我们曾经为早已不存在的感情争论不休。

这次，我没有把他打入黑名单，只是看着手机屏幕听着为他专设的手机铃声默默发呆。

我选择整天和凉凉泡在一起，因为她是被人种在土里都能一声不吭拼命爬出来的人。她经历过男朋友的死亡，而且正是在恋情甜蜜的时刻，她一定有超出常人的承受能力。

她不过问我和阿浩的事，只是带我逛街、逛公园、游泳、打台球，却坚决不和我打排球。

不过问不代表不好奇，终于在这天我伏在桌上昏昏欲睡等待下课时，她问出口：“阿浩的全名是不是程嘉浩？”

我没在意，似醒非醒地“嗯”了一声。虽然我从未提起他的全名，但是我身边有快嘴椰子。就算凉凉知道我昨天说了什么梦话，我都不会惊讶。

她又问我：“他的出生地是沈阳？”

“……嗯。”

“他在XX学校读初中？”

在她的连番轰炸下，我的睡意一扫而空，坐起来看她的表情想探究她的意图。然而，她的脸异常苍白，口中喃喃自语：“真的是他……”这只能让我感到更加疑惑。我打趣道：“他不会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吧？”

凉凉说：“他是我的初恋。”

是这样啊，和我没有关系了，虽然他一直声称自己没有恋爱经历。凉凉看起来比我还伤心，她自嘲地笑着：“那时候我挺胖的，短发，满脸青春痘，如今我不一样了，他甚至认不出来……”

我问：“你还喜欢他吗？我安排你们重新认识一次。”

她摇头，“你不了解，你愿意听听我们的故事吗？”她直直看着我的眼睛：“即使你不愿意，我也会讲。”

她的声音随着记忆远去变得愈发飘渺，“那件事发生在初三那年，即将中考的时候，学生内心都是茫然无助的，极容易恋爱。我也不例外。顺便说一句，我是个内向的女生。”当时，我还不了解一个内向的女生承认自己内向是怎样的释然。

花样年华的凉凉皮肤白皙，眼睛柔媚狭长，虽称不上美，但是浑身透着一股清高和优雅。她从不和人嬉笑打闹，不爱起哄，甚至很少说话。在别的同学抗议班主任占用体育课时间来辅导英语时，她只是默默地接受这一切。

就这样几乎无存在感的女生，本应被全班遗忘，却吸引了程嘉浩的注意。越是不显山不漏水，越是神秘莫测，就愈发令他神往。

她常常听到同学们议论，有人喜欢她，可就是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不是不好奇的。偶尔兴起，她会环顾四周，寻找疑似暗恋者。看到他的时候，他常常同样看着她，绽放阳光般笑，仿佛已注视她好久。她立刻移开目光，像触电一样。

久而久之，她的内心起了波澜。似乎一切都离她远去，她的眼里心里都是他。看着他坐在那里奋笔疾书；看着他对老师的刁难对答如流；看着他在篮球场上身姿矫健；看着他默默做卷子，凝着眉头沉思时的专注神情。她恍然意识到，这才是鲜活的生命，不像她那般老气横秋、闭关锁国。

她远远看着，她和他，不止是物理空间上的遥远，更是心灵的遥不可及。她一步也不敢走近。这一刻，她承认，她的自卑深深扎在骨头里。

就在她为尚未出生的青涩爱情一筹莫展时，同班同学们与班主任之间的矛盾斗争愈演愈烈。因为她默不作声又不配合他人的搞破坏行动，被当成了老班的“卧底”。坐在她左边的男生会时不时阴阳怪气地说着：“间谍都没有好下场。”那时的她不明所以。

有人在黑板上写满了侮辱班主任的话，还用五颜六色的粉笔描了花边。全班同学都幸灾乐祸地等着看老师气急败坏的神情，而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把那些“精心”写上的字擦得干干净净。顿时，嘘声一片。人们纷纷指责。

她保留着擦黑板的姿势站在讲台上手足无措。程嘉浩站出来为她辩护：“她是值日生，不打扫干净会被老师骂的。你们不能为难她啊。”

凉凉反驳：“这和我是不是值日生没关系，只是不想看到你们和老师闹得太僵。”同学们看不起班主任，厌恶甚至到了愤恨的程度。她不在意，她不认为班主任有那么不堪，她才不要违心地取悦他们。尽管这样的做法会使她成为众矢之的。她就是这么单纯和倔强。

那天晚上，她的书桌被人恶意用水淹得很惨。书本烘干后都成了波浪形，颜色也发黄了。没人理会她的感受，人去楼空，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悄悄流泪。

程嘉浩回到教室时异常惊讶，人怎么都没了，老师没说今天晚上放假呀？明明是晚自习时间怎么都集体逃课了？他看一眼手表，对着教室内仅剩的凉凉说：“我都迟到半个小时了，他们居然还没来！”因为凉凉垂着头，看不出来哭过。

“他们不会来了。”凉凉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你哭了？”转眼间，他已经走到她面前，用手拂去她脸上的泪。他自责：“都是我不好，没有留在你身边。我保证，不再让你感到无助。”

她低下头，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这是在追求我吗？”其实已经紧张得心如鹿撞。

他拭去她残留在眼角的泪，趁她不注意亲她的脸颊，就像蜻蜓点水那样迅速，凉凉的脸却刹那间绯红如霞。他说：“追了你好久，你还装作不知情。”

气氛陷入尴尬，两个人彼此凝视，完全忘记了语言这种交流方式。

程嘉浩突然与她拉开距离，帮她整理摊放在暖气上的已经烘干的书本，问她：“教室发大水了吗？”

凉凉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酸溜溜的，“这明显不是天灾，是人祸。”

“你也别太怪他们，多半是起哄，你以后只要别再和他们针锋相对就好了。你这样耿直没什么好处，不合群……”

“人都哪去了？”程嘉浩抬头，看到班主任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脚下的棉拖鞋将她的行动隐藏得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