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东面的小巴龙蛇混杂，微可和音黎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中。路程很远，车子上上下下了几批人。

车外的景色也渐渐地从高楼大厦变成砖瓦平房，又渐渐地变成了一片荒野。车子从小马路上过，远处的田野上飞鸟低空飞过，荒芜一人的地方，它们不会像城市中的同类那样远远的躲着不敢近处。

风从车窗外吹进来，将她们的头发吹向后面。音黎靠在微可的肩膀上，轻声细语的说着。

“我渴望来自父母的爱，他能给我，他能很爱我，因为他很爱母亲，他会将我当做亲生女儿。”

“可是我很害怕，他对于我来说根本就是陌生人的存在，我不可能第一次见到一个陌生人就因为他有我渴望的，我就欣喜若狂的飞奔过去。”

“我很迷茫，十分迷茫，你说我要不要认他，毕竟他是我的教父，毕竟他也算是我的亲人......”

音黎絮絮叨叨的说着，微可听着，思绪确如向后飞扬的黑发一般也随风飞了而去。

音黎的声音在耳边变得有些飘渺，如同她站在远处的高山上说话，风将她的声音带到了她的耳边。

她问：“那你会认他吗？”

音黎不说话了，她静默着，良久开口说：“大概吧！”

远处的白鸟仰天叫了一声，展开翅膀扑腾着飞上了天空。

微可动了动，将音黎抱在怀里面。

音黎渴望父母的爱，现在有个人可以给她了，她欣喜又恐慌。

孤儿院的孩子有欣喜有人来认领自己走，却又害怕被再次抛弃。

那是他们渴望的温暖，却怕在得到了渴望，还刚刚开始享受时便又被狠狠地的推在地上。地面的冰冷将残余在身上的温暖退却，又是回到可怕的冰冷侵袭。

孤单之后再被抛弃的孩子，还能相信什么？

所以他们宁愿孤长大。

所以音黎在犹豫。

车子驶过空旷的田野，路过几个村口。村口玩耍的孩子看到车子都跟在后面追着跑，跑了个一百米，又嘻嘻闹闹的回了村口玩耍去了。

音黎探出头看了半天，说：“真好。”

“嗯！真好！”

微可透过车后窗望着那些孩子，直到看不见了才回头。

真好的年华，无忧无虑，纸一样白的年纪。

安城他们去的学校挺偏的，在一个小县城，小县城挨着开发区。到处尘土飞扬，微可关了窗户，玻璃上还能看见灰尘的颗粒。

“这儿那么偏，怎么可能有学校呀？”音黎往车窗外张望着，眉头皱了皱。

微可也不确定的往外张望着：“要不打个电话？”

音黎瞪了她一眼：“早说呀！快打。”

微可给李珂打了电话，却是赵戈接的电话，听到她们两个来了，嗓门特大的喊了一声：程微可，你神经病。

喊完，后弱弱的问了一句：真的？

微可朝着手机回吼了一声：“比你是男的还真！”

吼完，车里面的人都转头看着她。微可默默的把电话挂掉，把自己藏在了音黎身后。音黎转头当做没有看见车里面人的注目。

谁说程微可孤僻了？

这完全和赵戈有得一拼，当然这只是有时候。

音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眼弯弯的转身看着躲在她背后的微可。

“微可，谁说你孤僻得不食人间烟火，你有时候挺逗的。”

微可坐起来，瞪了音黎一眼：“连我都知道孤僻和不食人间烟火不是这样子用的。”

音黎笑着摇头，转头望着窗外不说话。

音黎和微可下车的时候就看到安城他们的那辆面包车停在站牌下等着她们。

阿介看见音黎脸色不好的过来一把扯到了一边去，李珂上来就指着微可：“你来干嘛？”

“流浪！”

“你当你头上顶着三根毛啊？”

“艺术家用流浪来寻找灵感。”

“你算艺术家？”

“那你画幅画给我。”

李珂抿着嘴不说话了，他的画连小学生都比得过，这是在给他戳痛。

安城拍了拍车门，招了招手：“都别吵架了，全部上车！”

安城他们住在学校边上的招待所，他们到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破旧的三层小楼在夕阳下显得沧桑，墙皮已经开始脱落，露出了里面的毛坯。爬山虎满了一面墙，老旧的铁门上锈迹斑斑。

招待所很小，房间里面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橱，一张小书桌，一个小的卫生间，剩下的活动空间就只够一个人转身。

房间的墙纸受潮脱落，墙壁显现，触手是扎尖的刺疼。木制的小书桌摇摇欲坠让人不敢去放东西，仿佛下一秒就会崩塌。

“你们就住这里吗？”微可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

“就这儿！”赵戈把东西放进一间房里面，指着旁边的两间房：“这两间是你和音黎的。”

“你们呢？”微可皱了皱眉头：“我刚刚看到你们只和老板定了五间房间。”

“我们没是。”安城指着对面的房间：“李珂和赵戈一间，我和阿介一间。多出来的一间用来放设备。”

“干嘛挤着睡？设备可以放在车子里面。”

“不安全，就放在旁边的房间觉得好些。”

“为什么不多开几间？”

李珂摇了摇头：“没钱。”他笑了笑：“我不想问我哥要钱，我都那么大了，我的梦想要靠我自己去。就算睡床板，我也认。”

赵戈也耸了耸肩：“我除了我从小到大拿到的压岁钱，我爸给我的卡和钱全部都没带。就和李珂说的，自己的梦想，就算睡床板，我也认。”

“再说了，我们有面包车还是好的了。不过就算要骑着小绵羊到处跑，受尽风雨，我也愿意。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安城也摊了摊手：“我卖车的钱买了车没剩多少了。我不会动我爸妈留给我的房子和钱，就和李珂和赵戈说的那样子，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

音黎捂着嘴，窝在阿介的胸口闷声哭着。

微可低头，抠着自己的手。

安城摁着她的手：“抠手不是好习惯。”

他微笑着，昏暗的走廊中，他显得格格不入。

可是他笑着，李珂笑着，赵戈笑着，阿介也微笑着安慰着音黎。他们的身后像是有着光，将这昏暗的的走廊照得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