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黑发，终究是不见深邃的颜色。

冥零面对着那一片夕阳，依然做不出任何表情。

当双脚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心中那一份释然却还有像一团呼不出来的怒气，极其残暴的想要杀戮。

零！你不想的对吧！你告诉他们，你不愿！你不想！

“陌白，不愿又当如何，我已经无法抛弃这份执念了，即便是万劫不复。”

月生尾随着她，看着她眼里毫无起伏的波澜，“冥零大人，您为何直呼您母亲大人的名字？”

冥零抬眼直视那片夕阳，“因为，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所要记住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没有父母。”

小路边的不知名的花在夕阳的照映下也是夕阳的颜色，在微风之中摇摇曳曳。

“不管是北冥倾城还是半夏陌白，我都是如此直呼其名的，行人之礼的，永远是人类之中，我族谱之中的长辈们。”

“冥零大人。”

“恩？”

“人类的家族也会像吾等一样么？守护上一辈留下来的责任。“

“人类么，永远也改不了贪婪，那是七宗罪之首，人类并不会都盲目的进行一件事，也或许是我并不了解他们罢了。”

北冥家位于云雾缠绕的山间，四周灵气流动，森罗万象，古宅也是一派清新宜人的居所。

大门前的路只有那似在人间搭至天空的云梯。

停在那石阶之上，冥零却是转身。

月生不解，“大人？”

冥零摇了摇头，“我对这里并没有什么记忆，我们要找的东西想罢也不会在这里。”

“但是殿下要我们找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月生随在她身后，有些不明。

“……”冥零回头看了看古刹似的北冥家，摇了摇头。

腰间的蝴蝶结似在指引往前的路，冥零看着飘扬的丝带，深红的眼里，像是看见了很多年前，那个温柔的女子牵着那傀儡一般的孩子慢慢的走在滋养下的泥泞小路上，路边的小草摇摇摆摆。

“零，这便是你的故乡，你要记住它的样子。”

空灵的眼里浮起火一样的红，“妖。”

月生眉眼一凛，右手划过空气，凝聚成刀挥过那水波一样的天。

银幻站立在半空，默然的看着那红眸如冰一样的女子，引发被残留的剑气挥乱，微微侧头眯眼。

月生抬头，“这是那般？命之代理。”

“我想向冥零大人借一样东西。”

冥零并未有表情，瞳里所映，只是那妖的执着。

“不觉得有些许的可笑吗？”月生冷哼一声，“命运代理居然背叛了命运。”

“你们的命运，与我无关啊。”

“我们也并未将地狱之命交给你们。”冥零说。

“所以，冥零大人的意思是拒绝了是么？”银幻危险的眯起眼。

冥零红眸里渐现出祭字“就是这个意思，那又如何？”

“那么，”银幻露出嗜血的表情，“只能硬抢了。”

“在此之前终结你的命运，我想，命也不会介意。”冥零左手滑过左眼，再睁开时，两眼已经成为祭瞳。

迎面的杀意袭来，扬起的头颅轻笑，从地底喷涌而出的厉鬼张大嘴，银幻在半空之中一个翻身落到了三丈之外。

“切”了一声，抬眼怒视，“怎能忘记，地狱最强的防御可是在这里啊。”

月生收回手，若隐若现的红眸淡淡的望着他，“吾等的职责便是不能让尔等之徒离冥零大人三丈。”

“是么，我算是个威胁吗？”

“命之代理，本无威胁这一说，不过是互看笑话，而今你已经与命运没有关系的话，不管你有何事，都是不可松懈的对手。”手掌对着他，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隔空之间横起了一只由万鬼竖起来的灵。

冥零站在那防御之中，“真有意思，命运代理，银幻，命运让你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妖主，你却还是背叛了它，你现在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银幻直视那冰冷的红瞳，轻启朱唇，“鬼玺。”

无形的手将那傲慢的妖捏在手心里，骨头挤压声清晰可闻，嘴角边溢出鲜血银幻依然面无表情。

“即便你为命运，你也毫无胜算。”

“哼！”勾起的嘴角刹那轻言，”听闻彼岸陌上渭河之中沉着一名女子，那弱水之河由冥王亲自封印，那底下沉着的人类，想必冥零大人也认识。“抬眼未见惊异的表情，银幻皱起眉。

冥零淡淡的看着他，“那位人类，名为半夏陌白。”

银幻微怒，“难道你果真无情至此了吗？冥零！”

“命之代理可能有所误会，”冥零左手抚着左眼，冥字在那红瞳之中深刻的印着，“没有感情便不会有犹豫，自出生开始，他们便如此告诫我，将我放在那样的地方成长，在杀戮之中长大，哪里来的感情？”

银幻眯眯眼，舔舔自己的唇，“那么，也没有必要交涉了。”

那无形的手中捏着的妖忽飘成雪花飞散，“冥零，月生，假如今天你们都死在这里，那么，冥王会不会不战而败？”

冥零右手微张，明亮的利刃便幻化在了手里，“即便是蓬莱，也将被黄泉所淹没，银幻，蓬莱岛上，还有往日的太平么？”

“冥零！”银幻立在半空怒瞪着她。

“原来银幻大人所在意的，便是蓬莱岛之上的那位咒人呢。”

“银幻，改变命定的事毕竟是无可奈何的事，为何不在等十三年？蓬莱仙岛之上，她不会死也不会老，十三年不会太久。”

收起手，银幻转头，“但是对于一个活的太久的人类来说，十三年就像十三生一般难熬。”

冥零微扬起下巴，“交涉失败。”

漫天的雪花落下，月生马上聚拢黑色的骷髅防御，凝聚的雪花成巨大的狼头，嘶吼着张大嘴撕咬着那巨大的骷髅。

“居然做到这个份上。”

月生冷哼一声，左手伸向大地，手掌对着土地，似乎要从那里拉出来什么东西一般，尔后，从地底喷涌而出的黑气一般的恶灵将那狼头包围，不断涌上去将它淹没在黑海之中。

“在诸神的命运之战中，从来没有全身而退的战斗，地狱红莲相噬，所去无归的灵魂，于是就如此被用来当做了牺牲的武器。”

从那纠缠着的黑与白的缝隙之中传出淡然的声音。

冥零面无表情的挥剑，将那纠缠的魂灵割散，抬眼望着天空上站立的狼妖，手臂上一圈圈的雪花飞绕。

“继续下去也无济于事，这里是北冥家的地上。”

银幻皱起眉，“那又如何？”

“我问你，你愿意等，还是在她之前消亡。”

地狱之中没有涓涓而流的河，更没有不愿意存活的灵魂。

阎王站在渡的船上，挥开一个又一个的人类的回忆，找寻着想要的答案，判苍白的唇一张一合。

“殿下不觉得自己太悠闲了吗？”

阎王抬眼眺望，忘川河望出的尽头，似乎有一个与自己一般大的少年也同样在注视着自己，

阎王眯起眼，轻笑，“这种感觉还真是奇特，由同样的灵魂之中诞生的另一个自己，就是为了让我们自相残杀吗？”

“但是，要为殿下和冥王去死的，却是无辜的女子。”

“所以才要说，这个世界，总是不尽人意。”

半夏陌白的身份在北冥家处于尴尬的地位，她既是冥零的生母，理所当然地位也应当相当受人尊崇，但是，欲将祭品销毁的罪行也无可厚非。

冥零站在那坟茔前，眼里已经没有了那份暴戾，红的深邃的眼里映着坟包上那朵白色的小花，随风一片片的花瓣离去。

“我们之间，还有记忆么？陌白。”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记得的，那时间久得连冥零也无从追溯，陌白怀上她的那一刻起，她便开始吸取她的力量，半夏陌白的力量源源不断，仿佛没有尽头的供她吸取，从她眼里窥探世界，世人都仿佛在仰望着自己，趴在自己脚下，将这个怀着胎的女人供奉在高高在上的地位，冥零知道半夏陌白所有的思想，她可以读取任何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但是却无法理解。

半夏……从来都是皱着眉头摸还在她肚子里的她的头，不可否认，冥零很享受那感觉。

北冥倾城总是站在楼阁的窗前望着自己深爱的妻子。

世人都在期待自己的出生，那份执念也是冥零的力量来源，但是她在害怕，半夏陌白，身为她母亲的女人在害怕在犹豫，也在绝望，从怀上她的那一刻，北冥倾城便从此没有在踏进过这个房门一步。既然事已至此，冥零，将是北冥家第三代祭品，无论怎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的时候。陌白却是在笑，然后寒冰一样绝望的心将她包裹着，从那天开始，冥零觉得的那永无止尽的力量似乎越来越接近尽头了，不断涌出来的力量被好好的收藏着，直至自己成形的那一天，陌白却将那份力量释放了出去，也硬生生的压制着自己。

北冥倾城扶住她虚弱的身子，无可奈何的轻叹，“何必做到这种地步？陌白，无法改变的事情，为何要如此固执？”

半夏里一束白花盛开一半便随着时间的停顿而停止，陌白绽起倾城的笑颜，

“我的孩子的命运，我绝不容许任何事情来糟蹋。”

不理解，不明白，冥零无法领略那份悲凉的心情，绝望而又充满了希望。

从陌白的眼里窥视的世界是灰暗的，那时自己想被囚禁在笼子里，日复一日的看着同样的景色，挂在雨珠的天，但是那雨珠却始终不肯落到地上，随风而去的落叶接近那水珠，一动不动，在无声的世界里，只有两个人活着一般。

“明镜止水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