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契机开始转动之时，便是那场惨剧的开始，若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大概只能是……

“生灵涂炭。”

在那幽深幽深的树林里找到那个女人时，他已经浑身是血的被那女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女人的力气很大，也许是因为身为母亲要好好保护自己孩子的本能，即使她已经遍体鳞伤，可是那怀里的婴孩还是毫发无伤，只是被勒的喘不过气，连哭的力气都丧失了一般。

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已不清晰的瞳孔，长大的月幽野蹲下身，小心的从她怀里把那小婴儿抱到自己怀里，像抱着珍宝一般，然后看着那女人，

“抱歉啊，还有……多谢你了幸皇妃，但是一切到这里为止，这个孩子……他只能叫徕若，”低头，那小小的婴儿不舒服的眨眨眼，然后，悄无声息的睁开，在那水晶一样的眼珠里，月幽野看见了自己的泪，还有满身的伤痕。

一切她都已经做到了，并且遵照了自己的誓言，在几个时辰之前，捏碎了那位大人灵魂，她在听到他的惨叫的那一刻，心都颤抖了，很痛苦的么……那么，在很多年以前，徕若也曾这么痛苦过么……

三十年，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在她终于可以走出那座囚禁她三十年的地方之时，也是风徕若转世为人之时。

“我已经说过了，在我可以离开这里的时候，也将是你最后一次再以大护法的身份说话的时候，在这生命即将到头的最后的一瞬，大人您有什么样的遗言呢？”

“老朽只想对你说一句话，如果无法打败老朽，那么月幽夜你就亲眼看着你所保护的那个卑贱的人类在今天降生，也终在今天了结的生命吧，这个世界是如此容不下他，人类啊，卑微脆弱的生命，降生将逝。不觉得很可悲么？”

游于在人世，我无法不如此保护重要的东西。

如果我是人类就无法保护你，如果我不是人类就无法守在你身边。

把他抱在怀里，露出笑容，一滴一滴的眼泪落在那孩子的脸颊上，颤抖的声音仿佛是不敢确定，“……徕若……”好似当年的他的声音一般忧静，一般虚幻。

失去生命的那女子眼角边的泪珠在滴下之时，静静地闭上了双眼，在他与她的身边安静的沉沉睡去。

无数黑衣刺客举着刀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月幽野蒙上那孩子的双眼，只在他的耳边放出一只百灵鸟唱着淡淡的歌谣。

几百年，即便在为杀戮，与世为敌也好，与命运相抗也罢，此生而已

染红的衣衫，血红的双眸，长长的指甲上滴着鲜红的血液，只有抱着那孩子的收拾温柔的，尖尖的牙齿，额头的碎发被风轻扬起，依然是那泛着诡异光芒的幽蓝色的石头深深地，好似镶嵌在额头的肉里一般，无法分离。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朝堂之上，一身龙袍的青年抱着他，“也许，在这个平凡的世界上，我们谁也无法给您任何东西，但是您救了我儿子，作为一国之君，我用这国家所有臣民的谢意深深感谢您。”

立于大殿之内，看着他怀里的风徕若，她侧过头，“也许可以用你们尘世的东西来报答我，”

满堂的百官皆惊，诺诺唯唯良久才颤抖着声音问她，“仙人，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东西你们是无法给的。并且那也不用你们给，”略略的沉闷

“您说的是，”一国之君忍不住也开始冒汗，只是君王的尊严和他的地位不允许他露出怯弱与担忧。

“对于人类，我是很没有好感的，曾经以来，一直都只有徕若一个人而已，然后，今天除了徕若之外，也许又可以再加一个人了，所谓的人类，我只对这两个有好感与怜悯。”

“徕若？”金色的龙袍，在她眼里很滑稽，那人问她，“徕若是谁？”

抬头，微微注视着他怀里的婴儿，“徕若便是人类陛下你怀里的婴儿，”

微微一惊，他摇摇头，“姑娘言重，犬儿之名我与皇妃已经……”

皱皱眉，她迈出脚步，在那些在他眼里同样很可笑的人类惊恐的“护驾”拿着武器虚张声势的颤抖声音中缓缓走向那抱着她珍宝的男人，

“我并没有要与你们任何人商量的意思，这个孩子，他今生、永远的名字只可能叫做徕若！”瞬移在他面前，伸手夺过他，只等那孩子在她怀里安安心心的安睡，小小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她的一根手指，缩在她的怀里，

我们之间的羁绊，源于何时？何地？那时放佛已经无从当得知你，但是，答案也似乎即将呼之欲出，你与我熟识之时，我也曾紧挨着你入睡，也曾抓着你的手指不放……一直到多年前与世隔绝，殊途之时……

我想要的一直都只有这一样，但是……却总是在被命运不断地玩弄着，一生，然后，又是一世。

人类，曾经对她来说是很温暖的存在，但那只是限于人类以为她也是人类时，本为温暖的心，如何在那一刻变得如此无情而冰冷，

“一切只怪于你是妖，而不是人！为什么啊？妖就好好呆在你们自己的家好了！为什么非要出来打人类的主意呢？小幽野！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也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

多年以前，那位很温柔的女子曾对她笑，曾给过她一个小小的肉包，像个温柔的母亲一样摸着她的头，轻声叫她，“小幽野。”

多年以前，那个温柔的女子也曾惊恐的看着她，双手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的大声的质问她为什么要是妖，为什么要接近她……那样的痛苦，折磨着的人，因为也许我们之间也有羁绊也说不定……但是，你却选择了要亲手杀死我，所以，很抱歉……

差点被最亲近的人亲手杀死是很痛苦的事情，那比身体的痛苦更加的难受。

为什么？我也曾问着为什么，但是在所有的为什么之中却没有任何的答案，那是比沉默更加可怕的。很想问啊，但是沉默并非我所想得知的，所以，在这人类短短生命的几十年间，我将不再与你们有任何的瓜葛，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类。

在那山间的瀑布下，震耳欲聋的水声冲击着她的耳膜，额头的幽蓝色的石头的声音依然是无尽的悠远，“所以，在于人类划清界限之前，那孩子你想夺过来将他抚养长大么？”

抬头望向无垠的天空，她淡淡的摇摇头，“噬魂，那孩子，那名为徕若的孩子，不一直都是由我抚养的吗？前世是，今生也是，永生永世都将是这样的，我不会在让前生的事情在重演。”

“……对于妖精来说，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而已。”

“那么，在等那些所谓的高级妖鬼来找我的时候，我将开始无尽的杀戮。”

……

对于人类擅自给她的称呼，她也并未对此发表任何看法，大概是觉得事不关己，自己的事，只是想将他好好的保护期来就如前世还是小孩子一样。

皇宫的御花园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可是现在无人欣赏花草，所有的人都神情紧张的看着那小少年，急的直抹汗。

“呀！”七八岁的孩童手里紧紧握着一木质的刀，在那狐妖的面前不断地重复着挥刀的动作，他满头大汗的，脚步保持着一致，手与脚的保持着动作连贯。

“月大人，今天应该可以了吧？殿下已经练了很久了……”

“……”她看着那孩子红彤彤的面颊，犹豫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徕若，可以了。”

“呼，”他轻呼一口气，然后抬头轻笑，“呐，幽野，我今天有没有进步呢？”

“嗯，当然有。”她也笑着，就像很多年以前他对着她微笑一样，“徕若，非常努力。”

“因为，我想在长大以后好好的保护幽野，所以要好好的用功练习啊！”

“哎？”她愣愣的看着那还是个孩子的他，

少年回头，似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天际，“因为，我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东西了，如同连面也没见过的母后一样，如果当年不是幽野，我也会像母后一样了，所以，我很想快点长大，然后至少可以保护幽野了。”

“也许在幽野成为懂事的大人的那个时候，恐怕我已经……归于尘土了……”

归于尘土……

一声不知是叹息还是淡笑的声音从咽喉深处涌上来，却只听出了深深地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