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她在何处，东春晓率先去敲了窗户，把她从车上拉下来，依旧是平常那种珍视的样子。苏文湛听着她道别的话语，脸色平静得像是那副《远行太白山》画卷里的湖水，没有任何表示，递去刚刚买的外套，说别生了病。

东晓弦要接不接，苏文湛有意僵持，东春晓转过身，向旁边走出几步，脚步小，且慢。

东晓弦见他没反对，刚刚纠结要不要收的心思也就没了，拿过道谢后，苏文湛也只淡淡嗯了声，连例行的“慢走、再见”都省掉，幸好东晓弦觉无所谓，没在意。

回到车上，柯柯坐在副驾驶位，仿佛就是有意和他俩坐。晓弦想问问怎么回事儿，脸色这么不好，可是思来想去，她这个弟弟终究不会乱来，终究不会错。

依她的性子即使春晓是错的她也会努力看成对的，既如此，就没了问询的意义，披上了刚刚拿到的外套。

回家后，无甚区别，爸爸妈妈问问好不好玩，她随便说着什么，东春晓把她消失这件事掀了过去，气氛倒也十分融洽，一块儿吃了些晚饭，又说几句，总归最后是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

她看着衣柜里那件衣服，白色的面料，精秀的刺纹，想着价格定不低。

又想，自己收这种私人物品好像不是很好。

当她想起来自己撞了他家车的时候，立刻把要不要去买件衣服还去的事给定了，决定去趟商场买一件回他。

夜里的时候，园子里的白色的小洋楼格外安静，像是隐藏在冥冥夜色里安静的处子，静谧美好，舒慰安和。

躺在床上许久，还是回想着白天的事情，虽然她已经尽力让自己不要去想，不要管那两个心思玲珑言语缜密的男孩子，但是，但是她说服不了自己像以前一样当一个很是单纯什么都不去想的女孩儿，她在想，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不好，自己这样随性，是不是会给自己的家人带来麻烦。

很晚很晚，容云慢慢走了进来，说，晓晓你睡了吗。

以她接受的教育，她该掀开被子然后听她妈妈说些什么，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继续抓住被子，装作睡着。

容云见她不回答，叹了口气，说，你出生不足两月就被送到爷爷这里来养着，总觉亏欠，所以才总是待你宠爱，春晓严格。

可你极为聪慧，又耳濡目染我们的行事作风，加上旁听的春晓的教导，总也是不至于粗野。妈妈本不应该苛责你，我们也从未想过要你商业联姻。但能随便送你那种外套的人家世定是不一般。这件事让妈妈担忧你若是喜欢上家世卓越之人可怎么办，你这样嫁过去总归是不好。

可是啊，妈妈又怕你太优秀人家只看重你的家教，反而不易找到良配，像你爸爸这样的男人，终是太少。

许是半夜，看见妻子不在身边，东云倾便没了睡意，等了片刻，披上外套下了床，出门几步，看见女儿门缝里透出的光，迟疑，还是推门进去。

“云儿，怎么了？”

“云倾啊。”东妈妈很快敛了神色，道，“来看看咱们姑娘。”

东云倾握住妻子的肩膀，依稀还是多年前对她的温柔和呵护，“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姑娘这词，我怎么不知道？”

容云看向东晓弦，“你不知道的事，真不少呢。”靠在丈夫怀里，显出女人的娇媚来，“你曾说我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可是啊，生出的女儿比我好看了不知道多少。”

东云倾笑，“好看也有罪啊。我还嫌她生的不好看呢，你这么大时身条好着呢，你看她——”

容云瞪了他一眼，“反正不是我的问题，我的基因特别好。”

东云倾低头，咳咳，你的意思是我的问题对吧，问题是我胸小不能怪我啊。

不过因着对妻子的喜爱，他没有反驳，低头摸孩子的脸，十足地爱怜，“当初你说恨我，可把这孩子送回来的时候你可是那把刀想要我的命呢。呵，好像是直到春晓出生你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

东妈妈拿眼斜睥他，看起来很是可爱，“别说得像是我生完孩子再结婚很罪恶好不好，罪恶的明明是你。”

东爸爸给出那种在家里常有的温和的笑，“我绝对没罪恶，都是你愿意的，我告诉你吧，男人是很经不起诱惑的，尤其是自己喜欢的女人的美人计诱惑。”

容云撇嘴，别为你的罪恶找借口。

东云倾摊手，我说的绝对是实话，要不你诱惑我一下试试。

容云，咳咳，这是姑娘房间，你别说这种少儿不宜的话。

东晓弦==

你们才发现啊，你们真的才发现吗，吗吗吗吗？

东晓弦偷偷睁开眼，看着在昏暗的灯光里慢慢离开的父母，轻轻嘘气，竟然被发现衣服是外送的了，好忧伤。

可是看着东云倾揽着容云的肩膀，开始羡慕他们之间的爱情，应该是这世上最真的爱了吧。

第二日，她边找了个借口去了商场，想着春晓平时穿的衣服的牌子找店，可是她觉得——都差不多，最终选了一件烟灰色外套，很普通的设计，穿在模特身上很好看。当时走了两个多小时饿的两眼昏花的东晓弦也没时间思考苏文湛穿上好看不好看，进去就像向店员比划苏文湛比她好像高多少好像有多胖好像长了什么肤色，买到不知适不适合的号码，拎着就往四楼的餐厅拐准备点餐。

许是她生得好看，马上上来一个十七八岁可能是做假期兼职的大男孩，给她介绍了很受欢迎的那种鱼，背得老熟练。她到是边翻菜单边听完了，说我要一扎芒果汁一杯鸡尾酒再要一点鲈鱼加，加——不加了，吃完再说。

大男孩儿很有礼貌到，你还需要其他的吗？

她再翻餐单，纠结了眉毛和粉唇，说，再来一盘口水鸡吧，我怕不够吃。

咳。

你到底吃多少啊。

没吃米饭，自己消灭一条鱼一盘口水鸡一扎芒果汁一杯鸡尾酒，咱们的东小姐立刻又开始了旅程，至于那位大男孩儿不仅不上去搭讪了而且感叹了，吃这么多谁养的起啊，啊啊啊。

瞳瞳想说，还真有人养的起。

同一个城市，当天就到了，包裹上苏文湛三字写成了隽秀的小楷，规规整整，但是不难看出练字的时候不曾精益求精，写的时候也随兴而来，没有一丝任真。

东晓弦三字虽也是小楷，但是却神韵俱存，走笔落笔无一不精巧天成，两个名字相比，一个如世家教出的贵公子，一个如普通世家的庶出，真真是相形见绌。

拿着包裹上楼，苏文湛便觉得一股怒气从自己的脚底处往头顶处蔓延，到他走到房间打开门，手都因抓包裹太用力颤抖了起来，好看的橄榄似的眼睛里，隐忍着一重又一重的怒气，却怎么如何都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