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残漏尽，晓月霜天。

几声雀鸟夜啼，惊碎一室绮旎梦。左筹昏昏沉沉醒来，揉了揉额角，方听见身边一缕极力压抑的幽怨哭声。

“怎么了，卿卿。”熟练的将那娇小的人儿一把揽进自己怀中，他捏着对方小巧的下颏问道。

“表哥，我、我害怕……”燕姈一双眼睛滢滢如秋水，笑时让人迷醉，泣时惹人心怜，她往左筹怀里缩了缩，像是一只幼猫。

“有什么好怕的，嗯？”

“我怕皇兄……”燕姈依偎在他胸膛，不胜柔弱。

以色事人也是种方式。这是那个赵皇后教给她的。

没有了权势、地位、父母甚至是自由，她仅剩下了一张天赐的好皮囊。左筹需要她，她童稚却冶丽的面容于他而言是最大的诱惑；她也需要左筹，左筹是她未来的钥匙。

“皇上有什么好怕的。”左筹素来狷狂，谁也不放在眼里。

“皇上有什么好怕的？”燕姈咬重了语调拔高了音调，“他一句话便能要人命呢——我的母后，兴许就是被他杀的……表哥，我好怕，好怕！”她将脸埋在他的怀中，瑟瑟发颤。

“不怕、不怕。”他用力搂住她，一点点吻去她眼边的泪。

“表哥，你可一定要救我——”燕姈仰起头回应他的吻，“我不要死，不要一直被关着，救我，救我——”

“好，我救你——”左筹将她一把压住，放肆的笑。

红烛缭乱，一室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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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禁雍熙公主的栖凤院本该长年无人近，除了送衣食的仆役，可是今夜，左府最尊贵的女人却踏足了这里。

左府的大少奶奶李知言是安国公的孙女，嫁入左府已有多年，被左筹冷落也有多年，但因身份使然，左家人依旧对她尊敬有加，所以在她站在栖凤院一扬下颏时，那两个守在院门口的小厮虽说忠于左筹却还是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让了道。

今夜无月，丫鬟提着灯在前头战战兢兢的走着，轻手轻脚不敢发声，昏暗的灯光映出浓重的影，李知言大半的面容都笼在阴影里，阴沉沉不辨神色。

她停在了轩窗前，听着里面传来的细碎声响，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仿佛成了一座石像。

若是寻常人家的妻子，凶悍的早便破门而入，闹个地覆天翻，再温婉的也一定会一状告到公婆处——可李知言不敢，身为武将的女儿，她竟是如此的怯懦。

这样的怯懦，或许只是源于爱的卑微。

少年走马，陌上风流。那年那时的墨衣将军是李知言闺阁里永远也不会忘却的劫。李知言记得她嫁入左家时朝堂尚是许家的天下，世代张扬的许家人毫无顾忌的将己身的锋芒迫向他人，当年的左肃思也不得不靠依附她的祖父安国公方能存活下去。以她李家千金的身份嫁与左家长子，的确是委屈了，即便左筹身上流着来自文阴公主的燕氏血脉。

那时亲友纷纷劝阻，她怀着少女的执念去恳求祖父，而一向严厉的安国公只对她说了一句话，“人这一生该为自己所做的每一个决定承受应有的代价，你去静思三日再来告诉我答案。”

三日后，她仍是不言悔字，于是在安国公的默许下，她坐上了前往左府的喜轿。

左筹非良人。这个残忍的答案是她在婚后漫长的岁月中用被打碎的梦拼出来的答案。

可祖父说，做了选择就不能后悔。

这些年，左筹在外花天酒地，她忍；左筹对她不闻不问，她忍；左筹喜好怪异，她都忍了下来——可与弟媳私通，这让她如何忍得！

她紧紧攥拳，尖利的指甲掐得她手心疼，更是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