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鲜衣怒马正少年（下）

帝京东郊的景澜山脚，几个衣袂纷飞的少年策马驰骋，场边栏杆外有大群围观者，不时听到几声叫好。

每年春至，帝京尤盛赛马。帝京各家府中的公子哥、少爷乃至皇室子孙都会参加，连带着不少闺阁少女来观看，甚是热闹。

鲜衣怒马的少年，丽衣美颜的女子，互生爱慕而喜结良缘，千古以来不知传了多少佳话。

华朝虽不及南疆民风彪悍，但春季赛马互定钟情的男女也被帝京子民接受，因而这赛马又被称作“探郎”。

马场边依山而建的探郎阁，一排一排的窗户已然打开，男男女女纷纷从窗户看向下面的赛场。

马场周边的空地早已停满了帝京小姐们的马车，一眼望去粉粉紫紫，分外艳丽。

赛程进入尾声，几人却不相上下，并驾齐驱。

转至最后一个弯道，众人都减速慢行。

突然，一匹烈火马不但没有减速，反而加速划过弯道！

这最后一道弯道，弧度颇大，如果控制不好，极有可能人和马都被巨大的力量甩出去！

嘶！

众人都是暗吸一口凉气，是谁胆子那么大？这是不要命了么！

可那红色身影早已率先冲过终点，人马无恙。马上男子不过弱冠之年，一身红衣张狂而妖娆。黑色的头发以红色蟒冠而束，一直垂到腰侧。红色骑装上勾勒出一只生龙活虎的巨蟒，腰封坠一块盘龙形鸡血玉。

他端坐于马上，飞眉入鬓，狐眼生媚，美如妖孽。

除了卫翼还有谁？

他生的这样阴柔的容貌，偏生不让人觉得阴柔。若是和甄落霜一比，怕是都落不得下风的。他顶着这张脸，在战场上不知迷惑了多少人，把多少人斩于马下。

卫翼勾唇笑起来，自带了一种张扬邪气。他朝后面跟上来的一众人拱手，浅紫色的眼里满是不羁：“承让了！”

这一轮自然都是些皇室子弟，看卫翼拔得头筹，心中虽有不快却也不能表现出来，纷纷道贺。

此时，卫临在探郎阁的五楼观赛，他今日穿了一身黄色骑装，越发衬的整个人俊朗挺直，贵气逼人。

见卫翼大胆赢赛，卫临不由笑着转头对一边的人说：“小九一向胆大心细，他们哪是小九的对手。”

他看着身边的寂黔宁，果然，还是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表情。自他认识面前这个女子，就一直只是看见她淡淡的样子。不愉悦，也不忧伤，就连笑也是极淡，看不出真假。

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她提起兴趣，没有什么能让她大喜大悲。

他不知道，寂黔宁其实感情很丰富。所以有一天，当卫临亲眼目睹寂黔宁笑出声来；亲眼目睹寂黔宁失声痛哭，他才明白，她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把太多感情放在了一个人身上，以至于其他人，连一个笑容都勉为其难了。

“黔宁，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半晌，寂黔宁的视线还是停在某一处，似乎在想什么。卫临看着她精致的侧脸，不由得一愣，轻声问道。

寂黔宁转头面对卫临：“嗯？”

卫临一点儿也不介意她的不专心，依旧笑着对她说：“等一会儿，我和九弟，黔宁希望谁赢？”

“赢了有什么好处？”

寂黔宁面色不变，粉唇轻启。及踝的长发若不是被她托在怀中一部分，怕是都要垂到了地面。

愕然一笑，卫临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好处？这好处便是可以指名向父皇讨要大朝会各国进贡的任何一样东西。”。

“这样啊……那为什么孤不可以赢？”

她微翘嘴角，墨色瞳眸流转一种黠洁。一时间，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卫临愣住，币蓦然笑出声来：“自然可以，只是黔宁你是和我们男子一起比呢，还是和那群小姐们呢？”他下巴微抬，指向不远处已经偷偷看了他们很久的少女们。

寂黔宁没有看过去，可是她早已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卫少莞挽着甄落霜的胳膊，不满的撇嘴：“霜姐姐，你看看那个寂黔宁，一副别人欠了她好多钱的样子，要笑不笑的，整天一张面瘫脸，难看死了！”

甄落霜只是柔柔一笑，温柔似水：“不能这么说人家，她可是女侯，不能和我们这些女子相比的。”她今日穿了一袭浅紫色骑装，整个人更加清丽脱俗，英姿飒爽。

她本是帝京最美的女子，可现在众人的目光却多数放在了那个墨色华裳女子身上。

只见那女子起身，及踝的长发虽然用白色锦带紧紧在及腰处系住了，却依旧有细碎的发丝被风吹起来。她慢慢挪步，黑色锦靴自宽大的衣摆下露出，一步一步下楼。

坐在她身旁的太子竟然也紧跟着下了楼！

甄落霜上挑的媚眼慢慢溢出一种看不懂的东西。

寂黔宁下课楼，瞬间所有人都看过来。卫翼早已下了马休息了一场，见二人下来，起身行礼：“太子皇兄，岭南侯。”

“九弟不必多礼。”卫临笑道，：“黔宁可要和我们比一场呢，九弟可休息好了？”

卫翼好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看向寂黔宁说道：“臣弟早已等候皇兄多时了。”他笑得邪魅，一身红衣极是妖娆。

见寂黔宁墨色锦袍宽大，卫临轻声询问：“黔宁，你可要换身骑装？”

“无碍。”寂黔宁转身随便挑了一匹马，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动作漂亮的不想话。

周围立马迎来一片欢呼叫好声。

卫临卫翼心中皆是暗暗佩服，随后二人也利落上马。

“当”，一声锣响，三匹马飞速窜出起点！第一个弯道，三人并排而行，第二个弯道，亦是！转入直道，卫翼突然紧靠向寂黔宁，想把她挤退。

他料定寂黔宁会退，因为旁边是景澜山脚下的护城河。

“子非不可！”

卫临大喝一声，可是已经迟了。寂黔宁非但没有让，反而任由卫翼将马挤向边缘！

赛马前蹄突然踩陷，瞬间数块碎石落下，马身不稳，也歪斜倒想护城河！

“黔宁！”卫临一惊，正值进入弯道，此时若勒马，恐怕他和卫翼都会被甩下去！

卫翼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说不出是惊诧还是其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三人。

只见寂黔宁突然抬脚踩在马的脊梁之上，下一刻整个人已经悬空而起。

“噗通”一声，那匹马直直的坠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