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疑.美人计
燕姈不是高贵骄傲的公主,她只是一个怯懦且无能的孩子,只会瑟缩在黑暗中,只会哭泣。
被囚禁了太久,她的神智已濒临崩溃,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她的不安,门锁打开的声音更是吓得她浑身剧烈一颤,拼了命的往屋子的角落里缩。
已是戌时,玩忽职守的仆役直到现在才给她送来晚膳,羊角风灯破开浓墨般的黑暗,投下的影子扭曲如鬼。
“臭丫头,怎么还不死!”尖利的女声粗鲁的喝骂着,“每晚都来来给你送吃的!耽误老娘打马吊!”
燕姈感到那个女人将一口痰吐到了她的脸上,她默默的低头,呆呆抱作一团,已然麻木。
“我说于姐,你可别生气。”另一位妇人嘲讽的大笑,“就当是在喂牲口好了,反正这活也不累人。”
于姐也毫不客气的咯咯笑道:“哟哟哟,这可是金枝玉叶呢,怎么可以和牲口相提并论,当心脑袋呀!”
“怕什么,太后就快死了,陛下又不待见她,她被关在咱们左府,能闹出什么名堂来,哈哈哈——”
院门被轰然关上,那刺耳的笑声却似乎在院落中久久回荡不能散去。
燕姈动了动,一下又一下的用袖子擦着自己的脸,仿佛魔障了一般不肯停手,直到面上的薄皮被粗麻衣袖蹭出了血印。
她为什么还要活下去,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正如那几个仆妇所言,现在的她,不过就是一个牲口,不是么?
无权,无势,无能,唯有等死。自从左澪被贬西南,她的日子便一日比一日难过,现在她的母亲也快死了,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庇护她。
她成了彻头彻尾的弃儿。
为什么不去死呢,为什么不去死……
死去可以维护作为雍熙公主最后的尊严。
她终究只是个孩子,强撑起来的心不够坚韧,所以只能选择逃避。
她记得院子里有口水井,只要跳下去,就可以逃了。
仿若被蛊惑了一般,她踉踉跄跄的走到了小院中,恍恍惚惚间走到了门前而非井边。
伸手轻轻一推,平日里落了重锁的木门便这样轻易打开。
燕姈木然走了出去,像是行尸走肉。她的脑子现在混沌一片,即便终于踏出了囚室,自由就在眼前她都感觉不到欣喜,她只知道茫茫然向前走,却不知道该往何方。
她仿佛是木偶,被线牵引着,一步步走向属于她的命运。
在离地三丈高的半空,是昤昽冷冽注视的暗金色眼眸,凡人看不到她,看不到她面上的嘲弄。
左府有一处地方总是夜夜笙歌灯火不歇——那里是左家长子的居所。
文阴公主与左肃思的长子,自生下来便是众星捧月的,而他的骄横随年岁渐长而愈发放肆,性情日渐暴戾。
他正在自己的院落中高歌宴饮,丝竹声靡靡,一名个子娇小的舞姬蒙着面蹁跹而舞,姿态妖娆,看身量那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却将成年女子的媚与稚龄女童的柔恰到好处的糅合。
左筹将琥珀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勾勾手指,在那名舞姬走近后一把将其拽入怀中狠狠的吻着。
左家大少爷好童女,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周遭侍奉的仆役都极识相的退了下去,管弦乐散,月华清冷,寂静夜中只剩那惹人耳热的声音。
燕姈懵懵懂懂走近了这里,未经人事的她尚不能理解眼前发生的是什么,那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女孩被一个高大的青年压住,似是痛苦的哀泣,她的肌肤是如雪一般的白,而鲜血蜿蜒而过时那般触目惊心。
她被鲜亮的红灼到眼,忽然间就清醒了,莫大的恐惧涌了上来,她跌跌撞撞想要逃,却不慎踢了路边石子摔倒在地。
“嗯?”这样大的声响自然惊动了左筹。他甩开怀中的女孩,大步走了过来,一把掐住燕姈的脸,“原来是公主殿下呀。”或许是月光太好,月光下燕姈面容精致,晶莹如琉璃,纵然乱发污衣,只平添楚楚。
左筹不犹眯起眼睛,弯如月牙,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