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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沙 作者: 散里 字数:4154 更新时间:2015-02-03 19:10:00

第一章 梦醒已成他乡客

想来山旮旯的百姓定没有见过这样的繁华。

当第一缕阳辉洒在城门的楼头,便有大得令人瞠目的货船停靠在城边那片大湖的岸,待船停稳,掌舵一声“弟兄们,卸货!”成了这座城的引火索,一时间,热闹被点燃。

“糖葫芦哎——”

“棱镜,首饰——”

各式的叫卖声呼应似的响起。

几阵清风拂过提防的垂柳,吹干了人们脸上的薄汗,日头已过楼头,撒下的光辉照得整个都城金灿灿的,惹人不由得惊叹,不愧为天子脚下!

然而,再干净的地方也总有灰尘,纵使这皇城是如此金碧辉煌,也总会有一处阳辉照不到的弄子。

这是一处极为偏僻的暗巷,终日弥漫着恶臭,若你打着灯笼,定能看到散落了一地的烂菜叶。时不时会有一两个饿极的乞丐摸索着往嘴里塞,仿佛那不是腐臭的菜叶,而是天赐的玉盘珍馐。

而因为争食而打起架来是常有的事,就与拐角那只公鸡每日报晓一般寻常。

那抹月白色的身影是那样突,与这脏臭的暗巷格格不入。

那个身影,修长、干净。没有一丝真实性,以至于乞丐们以为自己是饿昏了眼,揉揉眼刚想看个清楚,却在睁开时发现方才那个地方,空无一人。

果真是饿昏了眼。

于是,捧着破碗叹息的接着叹息,争食的接着争食,乞讨的接着乞讨,没有人发现这个巷子里少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小乞丐。

子时,明月高悬。

本应是万籁俱寂的时刻,左丞相府里的一处水榭却颇不平静。

那个闺阁的蜡烛打得格外亮堂,形形色色,负着药箱的郎中进进出出,忙里忙外,一个个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敢有一丝松懈、出一丝差子。

院子里,有两个惹眼的身影,一抹湖蓝,一抹月白。一立一坐,一个焦虑地踱着步,一个悠哉地呷着茶。

那披着湖蓝色长袍的男子始终皱着眉头,在辗转了数十圈后,终于停下脚,将目光抛向那一抹月白色,不满道:“苏皆空,里头命悬一线的可是你侄女,你就一点不担心?”

那个被唤作“苏皆空”的男子听闻这一番话,慢条斯理地呷着茶,细细品着,待到手中的小茶盅见了底,才慢悠悠地回道:“有你这未来的夫婿急就够了,多了她可吃不消。”说罢,修长的手指摸过紫砂茶壶,给自己又斟了一杯上好的毛尖。

早就料到会是此类回答,那着湖蓝色长袍的男子轻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第二个小茶盅见底时,自闺阁中跑出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到二人的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地作了个揖,结结巴巴地开口:“!相……相爷,小姐,小姐她……气息……气息微弱,恐怕……”话说到这,大夫不敢再往下,一双充满恐慌的眼偷偷地观察苏皆空的表情。

而那个倚坐在石桌旁的男主只是一脸淡然地斟上一盅茶,然后乘着月光,静赏杯盅中的茶色。

月色将他一笔一笔勾勒,化作一幅画卷。

如此柔美的人儿,饶是那大夫是个男人,也看呆了眼。

那着湖蓝色长袍的男子此时恼怒得红了双目,杀气腾腾:“恐怕什么!庸医!治不好人,小心你的脑袋。”

“言一,这么威胁人可不妥。”

听到自己的名字,男子,不,陆聿转过去,看向方才出声的苏皆空。

苏皆空轻嗅茶香,慢条斯理地开口:“听着,医好了,金银财宝任你挑,医不好,你的妻儿们就不安生了,知道吗?”

大夫吓出一身冷汗,“咣咣咣”猛嗑响头:“草民一定把小姐治好,请相爷宽心!”

苏皆空没有发话,倒是陆聿阴沉着一张脸,大吼:“还不滚去救人!”

大夫打了一个激灵,磕了一个响头后,立刻退身,不敢有一丝怠慢。

苏皆空放下已见底的茶盅,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明日还得早朝,我回房歇着去了。你自便。”

话音刚落,他抬足便走,

陆聿望着他的背影,又回头望向那闺阁,心中一时烦闷,重重地叹了口气。

东天翻起鱼肚白时,传来了相府小姐苏醒的消息。

一夜未眠的陆聿听闻消息,直抵小姐闺阁。

陆聿刚踏入门槛,便看见昨晚那大夫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汗水濡湿了衣缕。

陆聿大喜,一抬手,唤上两个家丁,“来啊,扶大夫下去歇息。重赏!”说罢,迈大步向里头走去。

透过薄薄的纱帘,他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

陆聿掀起第一张纱帘,按捺不住心中狂喜:“宓儿?”

没有回应。

他心下一紧,莫不是还没缓过气来?再掀开一张垂帘,步伐迈得更大了。

很快,那瘦弱的身影映入陆聿眼帘,他心头一颤,呢喃般出声:“宓儿……”

侧坐在内帷的人儿听到呼唤,羽睫一颤,慢慢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陆聿身上,一语不发。

那空灵的眼神引得陆聿心中一阵酸涩,他不禁上前执起她的双手,“宓儿,我是陆聿,你,忘了吗?”

女子眉头微蹙,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请,陆公子回避,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陆聿低眼看看那空落的双手,一阵黯然。

听到房门阖上的声音,她松了口气,僵硬的身子渐渐变得柔软,下一刻,她翻身下榻,径直走到梳妆台前。

借着模糊的铜镜,她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瘦削,苍白,陌生。

三个小时之前,她还置身于男友家中,亲眼目睹男友与闺蜜亲密,她永远忘不了二者看见她时,惶恐震惊的神情。

更忘不了当男友把曾经为她削过苹果的水果刀插入她小腹时的狰狞,以及闺蜜面上的内疚,眼中的得意。

那把刀抽走了她身上所有的温度,如同被虫蚁啃食一般的心痛是她最后的感觉。

意识一点点消逝,黑暗渐渐把她吞噬。

死亡吗,无所谓。

光明刺痛她的双眼,四周古色古香的事物让她有片刻的惶神。

她没有死,或者说她以另一种方式重生了。

对于绝望的人来说,活着是一种折磨,死去恰恰成为一种解脱。

那血腥的一幕一次次在脑海回放,忍了好久的泪终究还是咂了下来。

晌午,陆聿派人送来血燕窝。

当苏宓看到碗中那团血红,只觉得一阵恶心,脑子里的回忆更加清晰。

苏宓把脑袋撇过一边,强忍着恶心,“我吃不了,你先拿下去吧。”

“是。”丫鬟恭敬的鞠了个躬,端着食盘退下。

丫鬟退置玄关时,一声仓促的“相爷好”引得苏宓眉头一蹙,还来不及疑惑,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便带着一阵清风翩然而至。

淡淡的瑞脑香萦绕上鼻头,一个好听的男声自头顶传来,“这不是苏家千金嘛,怎么这副落魄样?”

苏宓皱眉,仰头对上那讽刺的目光。

苏无薄唇一勾,轻笑道:“怎么?当初私奔的小情郎呢?苏小姐怎么在乞丐窝里小憩,莫不是被小情郎抛弃了?”

私奔?情郎?抛弃?听到这些个名词的她几秒的疑惑后,便明白了个七八。想是这个身子的主人做的事吧,

苏宓就对着他的目光,不作任何回答。

苏无也只笑笑,没有继续说话。

两个人的沉默使得这房间沉静得可怕。

倏然,一阵叩门声打破局面。

苏宓将目光转向门口,入目一抹湖蓝色的身影。大概猜出了来人的身份,苏宓开口应道:“请进。”

来人得了应许,大步流星地走进,人未置而声先到,“宓儿。”

果真是陆聿。苏宓暗想,这陆聿对这身子的主人还是有片痴心的。

苏无淡淡地撇向陆聿,语气惫懒“你们小两口好好聊聊吧,本相就不奉陪了。”说罢转身便走,等苏宓回神的时候,早已不见他人影。

刚刚萦绕在心头的压迫感,渐渐消散,一阵轻松取而代之。

转过头,目光触及陆聿尽是关心的俊颜,心情再次紧绷,逐渐被无奈代替。

“宓儿,你感觉如何?有不舒服吗?”

炽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灼得苏宓的皮肤直发烫,脸颊也烧的通红。

他目光如炬,令苏宓不敢直视,开口想要说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踌躇间,陆聿开了口:“宓儿,你变了。”

苏宓眼眸一闪,千万缕愁绪绕上心头,打了个死结。

“是吗?”苏宓看了他一眼,在他注视上自己的脸颊时又迅速的躲开,“也许吧。”

苏宓没再抬头看,倒是那陆聿注视了她良久,家仆来唤,才依依不舍的走开。

往后几日,那两人都没来找过苏宓,她从家仆口中得到一些零碎的信息,比如那个对她一往情深的陆聿是护国将军,而那总一副清高样的苏无是当朝右相且是“她”的叔父,除此之外,她也没再得到更多。

而她每日不是赏赏花,就是喂喂锦鲤,偶尔也读读繁体古书,过得也算轻松自在,直到第七日。

这日,她无意间进了一间书房,玩心一起,便拿了书房的纸墨,向后厨房跑去。

厨房里热闹的紧,一眼望去没有个闲着的,掂勺的、烧火的,剁菜的,拼盘的……唯有一人站在一干人之间,点一个,指一个,苦口婆心式的指导:“那个,菜可以上桌了。那个,汤里不要加葱,相爷最不喜欢那味道了。那个,做甜点速度要快,相爷要回来了……”

管家刚想唤一唤点心师,一扭头便看见一张惨白的脸,当即下了一大跳。

“小姐,你怎么跑这来了……这可不是千金之躯该来的地方……”管家抚顺一口气。

苏宓没有回应管家的话,只是指着纸墨,淡淡地问了一声:“可否教我这个?”

管家愣了,鬼使神差地“嗯”了一声。

虽然十分后悔,但管家还是跟着苏宓到了后花园。

到了后花园,几个婢女摆上一个桌几,苏宓摊开宣纸,研好墨。素手挽着袖子,苏宓掩不去脸上的欣喜,执笔推向管家,“请赐教。”

管家受宠若惊的同时又有几分得意,客套几番后接过笔便左勾右画,一个大气而利落的“静”字跃然纸上。

“写字讲究一个‘静’字,请小姐先写好这‘静’字,老奴就在厨房,听候您的差遣。”说罢未待苏宓回应,便弓身退下。

苏宓提起笔,开始一笔一划细细地临摹。虽然在现代的时候苏宓没怎么接触书法,但好在她本身性子沉稳,写起毛笔字来有几分模样,那一个“静”字竟越描越好。

苏宓一高兴,把辛弃疾的《破阵子》写满了一张宣纸。

须臾,手肘一个不经意,打翻了靠桌沿摆放的砚台,砚台应声而落。

苏宓发觉,低下身子准备捡拾,那砚台早已滚远,不见踪影,一双黑底白面的长靴霸道闯入眼。

苏宓微愣,缓缓抬首,看见昨日那对她极尽讽刺的“叔父”正一脸淡漠地看着桌上平铺的《破阵子》。

大概扫过一遍,苏无勾着唇角笑出了声,“‘了却君王天下事,赢身生前身后名’我苏无的侄女可真是抱负远大呢。”

这句话进苏宓耳中,听不出任何赞扬,饶是如此,她还要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道谢:“叔父过奖,小侄一个小女子,哪来远大抱负,不过是借友人一首词练练笔罢了,绝无他意。”

苏无脱下乌纱帽,扣着玻璃种翡翠板指的拇指细细地摩挲着帽上的宝石,眼底的笑意更深:“是吗?”

笑意深处的探究令苏宓莫名心虚,“是……”

苏与却是长袖一甩,咀嚼着一句“了却君王天下事”离开。

苏宓松了一口气,转身收拾起桌上的宣纸。

夜里,屋子里格外寂静。

睡梦中的苏宓无意识地辗转几次,渐有不自在的感觉,又辗转几番,不适只增不减。

苏宓蹙着眉头睁开眼,入目一抹突兀的黑影令她霎时清醒,“谁!”她立即坐起身,警觉地把身子往里移。

“呵呵……”黑影发出几声轻笑。

一阵淡淡的瑞脑香气袭上鼻头,苏宓眉头一蹙,不确定地开口:“是……叔父?”

来人没有答话,只是抬起一边手,挥了挥衣袖,榻边的烛台泛起一豆光。

烛火摇曳,映得他的脸时明时暗,表情看不真切。

他收起手,声音是饮了酒般微醺的慵懒:“你我谈个交易,如何?”

作者的话
散里

头一次发文,文笔笨拙,多多见谅,多多支持。散里在此谢过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