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待东风
白熠低头默默受着白斯年的责骂。
白晔面色淡然地瞟了她一眼,起身步履翩翩地走到白斯年座旁,背手站定,“爹,熠儿虽然顽劣淘气,却素是知轻重的,我想她此举一定是为了搭救小幺。”
白晔虽是出生习武之家,却自小喜静,相比于舞刀弄枪,他更钟情于舞文弄墨。白斯年甚是开明,并不相阻,还请了先生于家中授课,而他只待儿子闲暇时教他习了些自卫强身的功夫。
腹有诗书气自华,白晔自是长成了如瑾似玉的温润公子。
然而,饶这温润公子却也是被白熠下一句话惊得失了风度。
她说:“不,大哥。正如锡展公子所言,熠儿此番的确是对平渊王动了情。”
白斯年对皇家心存芥蒂,白熠一早便深知她的计策会在舅父处得几番周旋。然而白斯年再如何不喜皇家,总不能公然违了王爷的意。正如他当初虽心有不愿,却仍是同意将白昀嫁予平渊王。现下不过是将嫁女易做嫁甥女,实则无甚差别,这亲属关系上倒还远了一层。
最重要的是,以白斯年对她的疼爱,只消她一口咬定她情系阎法适,他最终只得妥协。
她和平渊王的婚事自平渊王说了那句“明月可鉴”之后,便成了定局。
所以,白熠故技重施,声情并茂、声泪俱下地诉说她与平渊王定情的始末,末尾,附上一句,“熠儿已决心此生非平渊王不嫁,还求舅舅、舅母成全。”语毕,端端朝白斯年、庄旻二人磕了三下头。
白斯年、庄旻和白晔三人皆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管家沈复和其他随侍的丫头也皆是屏气敛神,大气不敢出。
白斯年似酝了怒气,脸涨得发红,良久,终是切着齿骂了句“孽障!”后便摔襟而去。一直随侍在他身边的沈复紧随其后。
跨过门槛,白斯年顿了脚步,也不回身,冷声对沈复道:“跟着作甚?行家法!”
白熠方扭着身子目送白斯年,心里揣度着他的心思,猛地听他这么说,心里一凉,原先跪得直直的身子也忽的瘫软下来。
哎,该来的还是躲不掉。白熠转过身子,哀怨地跪行到最近的椅子前,把着座把,翘着屁股,敬候家法。
庄旻与白晔自是知道白斯年脾性乃说一不二,加之白熠对受家法一事早已驾轻就熟,二人都没出口相劝。
却听白斯年绷紧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沈复,把婚事所需物什打点妥当。”
白熠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静候着沈复的藤条落在身上,可眉眼却渐渐弯了起来:现今乃是万事俱备,只欠星落和她白熠的婚典了。
“小姐,你竟何时勾搭上了平渊王爷?”
白熠闺房中,子凉正在给白熠上着药,她极其努力地忍了忍,还是没把这句话忍住。
先前白熠突然乘了王爷府的轿子回来,子凉已百般疑惑。还没等她问出个所以然,白熠却被老爷喊去了正堂。待她将房间收拾妥当赶去时,白熠却在受家法,为的竟还是白家的新姑爷,平渊王阎法适。
原来她家小姐此番回来,竟是要与昀小姐争抢夫婿?
子凉虽则疑虑惊惧,内心却不免有些隐隐的振奋,她家小姐果然非比寻常!
白熠闻子凉此言,想要奋力扭头白她一眼,不想一动便牵扯了屁股上的伤,遂作罢,只无奈地道了句:“有些时日了。”
子凉一边收药箱,一边兴致勃勃地看着瘫在床上的白熠,“我的天哪!小姐,你竟瞒了我这么久。快快快,快与我讲讲个中原委。”
白斯年早年得了颇丰的奖赏,家什丰厚,但辞官后终归是断了俸禄,外加其人也并不讲究排场,因而家中的仆人不多,只留了个把必要的。
先前陪嫁的樽月丫头本是白昀的贴身侍婢,不过是大婚那日留在身边掩人耳目的,而这子凉才是白熠的侍婢。
十几年来跟池华修医,白熠、管彤时常会随他下山义诊。
十年前遇见子凉时,她几近冻死,是管彤施针、她煎药将她救下的。子凉是她们第一次亲自施诊救治的病人。
她身似浮萍,孤苦无依。池华却不愿再多收徒弟,只叫白熠将她送到府中做丫头。
彼时白熠年岁尚幼,身子也未调理妥当,并不常回白家,家中自然也无专程侍候她的婢子。于是,子凉进了白府,顺理成章地成了她的丫头。
当然,跟了白熠这样的主子,她这些许的古灵精怪自然就更顺理成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