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无情的冷,极冷之人
幽香芳草,奇花妖冶,一片血红的五角枫叶悠然而下,染尘土,化为泥。远处,不知是谁种下一片片枫林,红得似血,让人置身血海,洒下血泪,染红了云柔的白,清澈的蓝。
指尖可触的紫,渲染了那暗沉的黑,这一切究竟何人所为?
寒冷的气息占满所有的空气,不留空隙。
三道人影落地,踩着层层叠叠的血红枫叶,发出“沙沙”声。
夙倾歌复原的一头银发,一袭白衣在此情此景中显得极其不符,他惊奇地看着一地刺目的枫叶,血红倒映在他银眸中,晕出一朵妖艳的异世之花,成为红瞳。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树上片片五角枫叶因风而动,摩擦,摇曳着,清幽的琴声打在枫叶上,舞,狂舞,乱舞,毫无章法可言。
魔弑和女子大惊,动用界魂之力,结下两道结界,将他们包围其中,清爽的青,是防御,浓烈的红,是攻击,青里红外,里应外合,联合作战。
只有,夙倾歌依然淡定地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血红枫叶遮盖的天空,泪水,不自觉地涌出,浸湿了空中飞舞的那几缕银发。
枫飘曳,
染尽泪眼一抹红。
叶归尘,
零落满世幻烟雨。
魅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分不清方向,空中飘荡着琴弦回音,幻若璃梦。
忽然,一株紫色,拥有独特芳香的花恍若幻影般出现在夙倾歌眼前,他银眸中泛出紫光暗影与那株花产生共鸣。
丝丝血色从他嘴角溢出,银眸似镜,似冰,恍然回神,“夜璃,我知道是你。”
刚才,多亏薰哥哥的花魂咒拉回他的神智,如若不然,他定为傀儡了,紫色,薰衣草,是薰哥哥的标志,与那血红枫叶永远敌对,相生相克,无血魂枫就无薰魂草,想要存活,少不了彼此,同样,无璃就无薰。“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们曾是出生入死的亲兄弟,说过不背叛,却还是成了死敌,唉!誓,不可信,情,不可深。
魔弑和少女对视一眼,眸中充满惊异,夜璃?怎会来这凡尘之地?
“这满林血魂枫,可是你所为?”夙倾歌扫了一眼周围的血魂枫,无意中瞥到了那狭小一方黯淡的紫,顿时明白了这里在他们回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银眸中闪过暗紫色光芒,带走纯洁的白,丝丝黑芒从他眸中冒出,邪恶,喋血,死沉,地狱般的窒息,恐怖蔓延而出,他,如暗狱中的死神,没了往日单调的冷。原来如此,要不是薰哥哥用薰魂草死命抵抗血魂枫的入侵,恐怕,这里已是一片狼藉,血腥满地了。敢污染这里,不可饶恕!
“只为了让她再次魔化。”一道富有磁力的男声自空中传来。
“你,休想!”白光掺杂着惑人的紫破血海而出,向着血染的天中那仅剩的一点蓝飞射而去。
血影柔丝的锦绣缎条缠绕住圣洁的白优雅的紫,迸发出湛蓝的冷光,刹那间,攻势强硬的光洁一缕化为漫天白羽缓慢飘落,似坠落天使殒灭的羽,那般圣洁,使人不觉想要膜拜,不忍沾染那纯澈的白。
夙倾歌愣了愣,冷静地看着那抹不现实的湛蓝,他,不配拥有这清澈的颜色,她,最爱的颜色。“她会是极冷之人,你没机会了,就算是魔化,你也奈何不了她,不要单纯地以为她还会乖乖地听你的话。”
“呵呵,你怎知?事情,还没定。”夜璃轻言轻语,对于这个,他反而不在乎,这普天之下,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兮兮姐姐,不会放纵你任意妄为的,千年前,她善良,导致你的利用,这一世,她不会再陷入情网,冷情冷血之人,无情可言。”夙倾歌有些痛恨地说,千年前,他对兮兮姐姐的伤害,无法言喻,他,永远都偿还不了!
“哦?那我等着,今日,先放过你。”声音如风而过,慢慢消散。
满林血魂枫渐渐褪去血红的颜色,影像,一点一点模糊,直至消失无影,之前的血色,似一场幻梦,让人如痴如醉。
夙倾歌见那血魂枫已消失,那抹不曾有人发现的紫也已隐去,不禁松了口气,伸手擦掉嘴角的那一丝血色,转身,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兮兮姐姐快撑不住了,不能再耗时间了,我们走吧。”
魔弑和女子撤掉结界,呆愣地看着面显苍白的夙倾歌,他,不正常,绝对的冷呢?刚才,那个人,真的是夜璃么?好强大……他们联手都未必打得过,夙倾歌竟然一人和他对打?!俩人吃惊过后,连忙追上去,救兮要紧。
洞外,寒光散发,冷气弥漫,透着阴沉的气氛,药香扩散,萦绕着药草,粘在三人的身上。
“这里是……”魔弑蹙眉看着这奇异的洞穴,奇特的药草,瑟寒的湿气。
“血寒洞。”夙倾歌冷然道,身形快速一闪,人已到了血寒洞中央处。
一阵轻风,一缕柔光,一滴泪滑落,他伸手接住那晶莹剔透的泪珠,里面照映出他的影子,发出淡淡的蓝色光芒,悬浮在手心上空。
见后面的人没有跟上来,他幽冷地开口:“不打算进来?”
魔弑回过神来,同女子身形一模糊,几道残影掠过,俩人已站在夙倾歌面前。
“这血寒洞怎会在这里?不应在……”魔弑问出心中的疑惑。
“难道你刚才没有仔细观察外面?”夙倾歌反问道,嘴角微微扬起。
“……观是观察了,但除了那洞口外有一点异处外,其他别无异样。”魔弑凝眉思考,确实是只有那洞口的药草和花有所不同,至于那萧瑟的寒气自得知了这里是血寒洞便了然了。
“外面十里以内是血幽林,有魂绝界隔离。”
魔弑吃了一惊,血幽林,是何等的仙境之地,各种奇花异草都聚集在里面,但,这是那个人的地盘。“这么说,世间罕见的冰漓花和血灵草都在此地了?”
“自然。”夙倾歌银眸中浮现出自豪与骄傲,这可都是薰哥哥的功劳。
“那为何没有冰雪草?这里也算得上是极寒之地。”魔弑从进到这里时,温度骤然下降,寒冷刺骨,在洞口时还不怎么觉得,只是微寒而已,想不到中央处如此寒冷,和那寒泉之下,极寒之地有的一拼。
夙倾歌白了他一眼,取出被他隐匿的冰雪草,将手中的泪滴融入其中,这样,她将会变得更冷,才不会…动情。“你还真以为这里什么都有啊?冰雪草,在这片大陆上,只有两株。除了我手中这株,另一株不会在这里。”等融合完毕,他才答道,“再者,这里并不是洞内寒气最重的地方。”
“如此说来,兮在……”
“寒冰炼狱,冰棺之中。”夙倾歌唤出一束微弱的白光,弹在冰雪草上,一根白色丝线缠上冰雪草,绘出一条美观的花纹。
“寒狱室玄冰棺?!”魔弑睁大了血红的双眸,惊恐万状,仿若一不小心坠入了地狱一般。
“嗯?你知道?”夙倾歌蹙眉,收敛了嘴角的淡笑,眸光如利剑直视着魔弑。
魔弑垂下眼帘,不去看夙倾歌的银眸,有些心虚地说道:“快去救兮吧,不然来不及。”
拿兮兮姐姐作为借口?夙倾歌冷笑,身上银芒闪现,下一秒便没了人影,他可是时之狐,还没有人敢跟他比速度,那些自以为速度很快的人,那是他们没见过世面。可以这么说。他眨眼都不到的功夫,可以去到千里之外,他们能比吗?
魔弑和女子也是佩服他的速度,不过,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魔弑善魅术,称时之魅,那位女子便是隐匿之术,不仅仅是隐藏自己的身体,就连自己的气息都隐匿得完美无缺,想要轻而易举地找到她,这是不可能的,有时之隐之称。
浓浓寒气飘逸而出,冷,蚀骨,冰,封尘,淡蓝冰棺周围盛开着紫色薰衣草,梦幻迷情。
棺中,一位身着月牙色长裙的少女静静地躺着,纱柔般的丝质如水裳贴服在她身上,勾勒出凹凸有致的完美身材,秀长的紫发乖顺地分在左右两侧,衬托出她的妖魅,增添了一份高贵的冷情。如蝶翼般的睫毛下细小缝中散发出冰蓝色的光芒,俏挺的鼻子,淡红的薄唇没有一丝弧度,丝丝寒雾从她周身溢出,喷在冰棺内壁上又原路折回。
“薰哥哥!”夙倾歌讶异地看着玄冰棺薰衣草旁那紫色的背影。
被唤做薰哥哥的少年并没有任何动作,而是淡冷地说了一句:“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严肃,生气饱含其中,却只听得那冷淡的语气,仅是这样,也刺进了夙倾歌的心,如冰刃,裂碎,划破。
“……”夙倾歌没有答话,垂下头,贝齿咬住自己的下唇,渗出点点鲜血,银发倾泻而下,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变冷了,没情了,那……我的守候怎么办?该何去何从?”那紫色背影微微侧身,一双紫眸看着冰棺中沉睡的人儿,丝毫没有要移开的意思。
魔弑和女子在少年侧身的那一刹那,被惊艳到了。紫色碎长发随意披散在肩上,紫眸深得像迷,控制不好就会深陷进去,高挺的鼻子,薄厚适度的淡紫色嘴唇,白皙的脸上染了些许凄凉,一身紫衣,淡飘清香,熏得在场几人情迷意乱。
“夜薰?!”俩人反应过来后,惊叫道。
少年并未理会他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们仿佛空气一般,被人毫不留面地无视。
尴尬之色从他们脸上闪过,继而闭口不言,静观俩人的发展。
“薰哥哥,我……”夙倾歌抬头,刚想解释,夜薰便截断他的话。
“不必解释,我知道你是为她好,真正的冷,冷的彻底,或许,这是她的宿命,天的注定。”夜薰抬手一挥,空中顿时出现了一朵紫得凄美的薰衣草,他转身示意了一下夙倾歌,看向魔弑的时候,身体微微一愣,然后笑道:“千年没见,可还好?”
魔弑点点头,脸色有些惨白,这个人,从来都是笑里藏刀,千年不曾变过,永远都笑得那么邪恶,让人瘆的慌,礼貌的微笑?鬼才信!“你可是要我这曼珠沙华?”
“正是。”夜薰笑得越发的灿烂,不止是魔弑,就连夙倾歌和女子都觉得后背发凉。随后,他又看向魔弑身旁的女子,“蓝烟姑娘,可否将你的邪魂花借在下一用?”
女子怔愣了片刻,随即笑了笑,道:“我本就是帮你们的,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就是。”
“嗯,那就多谢了,圣翎大陆,一度医仙,时之隐,果真名不虚传。”夜薰敬佩地说道。
“夜薰殿下,说笑了。”蓝烟微微颔首。
玄冰棺上空,一株冰凉澈蓝的冰雪草,一株红得滴血的曼珠沙华,一株暗幽如夜的邪魂花,加上他本身的薰衣草,从刚开始的排斥,再到融合,凝聚,最后合为一体。一朵妖异的四色花展现出来,硕大的花骨朵,残缺的叶,有颈无根,一半是清澈的蓝,一半是魅惑的紫,中心部分是血红与暗黑的混合体,极为奇形怪状。
“这……为什么要这样做?”夙倾歌不解地问,对空中的这朵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殒魂花,缺了血魂枫,让它们融在一起,把精元植入兮体内,为的就是让她不对血魂枫有任何感觉。一旦触情,她便会魔化,比千年前更加恐怖,无情无血,无人能制住她。”夜薰淡淡地说道,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心,痛如针扎,滴滴血掉入无底的黑洞,染开…散淡…
夙倾歌愣住了,魔弑更是愣住了,血腥的场面恍若昨天。
一片紫色花瓣飘落,割破了夜薰的手指,一滴血,荡开来,飞入冰棺上空的殒魂花中。
耀眼的蓝,紫,红,黑四种颜色渲染而出,一个水滴状物体穿透玄冰棺,落在棺中人儿的眉心,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幽幽而现,红得似火,如血染。
曼珠沙华,是彼岸花的名字之一,花开彼岸,铺尽黄泉,忘川河旁,谁人哭泣,血泪染地,幽冥亡灵,指引为路。
忘川河,彼岸旁,黄泉路,死,而复始,浴花重生。
墓殒兮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紫发中几缕血红的发倍感刺眼。
玄冰棺其上棺盖碎成冰花,在周围开出一朵朵冰滴雪莲。墓殒兮坐起身,紫发随之飘动,冰蓝双眸第一眼所触便是一片紫,紫得熏人,花旁,一个修长的紫色身影映入眼帘,微微蹙眉,她薄唇动了动,“薰?”
夜薰紫色眸中,狂喜一闪而过,收回那殒魂花,故作镇静地问道:“你还记得我?”
墓殒兮摇了摇头,纤长的玉指摘下一株薰衣草,凑近鼻前闻了闻,“薰香弥漫,只觉你名薰。”话语平淡无奇,却让人顿感寒意。
夜薰眸中闪过一丝失望,紫流柔光浸入殒魂花中,须臾间,那朵花一分为三,还为原样,飞回自己主人手中,唯有冰雪草消失不见。
“怎么……变了?”夙倾歌怔怔地看着坐于棺中冷情妖艳的少女。
“放心,会变回来的,为了保她,所以……”夜薰解释道。
“刚才那是,彼岸异花?”墓殒兮皱眉问道。
“嗯。”夜薰应声道,“名叫殒魂花。”极冷之人,果然,冷情冷血,说话都没一丝温度,脸上,眸中没有一丝情感起伏,全身,更是冰冷无比。她的承诺,他的守候呢?该埋葬了吗?
“容我说一句,她虽醒过来,为极冷之人了,但,依旧是一个废物,无用之人。”许久不曾吭声的蓝烟忽然开口,一击致命,打断了夜薰悲伤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