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微番外篇 我无所畏惧(一)
我叫何微,人可何,微小的微。
我大概真的是个微小的存在,就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可怜的妈妈已经定义了我的价值。何微,何小。
何小是我的孪生弟弟,妈妈生我的时候用尽了气力,导致生小小时大出血,耽误了他的出生。所以那以后妈妈身体一直很弱,小小也是。
这些是姨母跟我说的。从那时起我就对小小有种负罪感,和让我自己都纳闷的保护欲。这种感情在妈妈去世后尤盛。
妈妈去世后姨母变成了我们的养母,我们还是叫她姨母。姨母有个盛气凌人的表姐,表姐比我大不到一岁,也就是说,在妈妈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绝望地分娩的时候,我的姨母正在为了我可爱的表姐哺乳。
住进姨母家的第二天,可爱的表姐把她不爱吃的虾球甩到小小碗里。我把虾球夹出来,说:“小小对虾过敏。”
表姐可爱的嘴撅得快勾住鼻梁骨,那是我第一次被甩巴掌,巴掌的主人声音尖锐,“还嫌弃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有妈生没妈养的!”
“阿蔷!”姨父厉声呵斥,姨妈重重的放下碗,“小孩家胡说什么呢!”
在那个年代,不,在哪个年代都是,私生子真不算个好的名头,却是我唯一能找得着自己的地方。我把虾球放在嘴里,仔细嚼烂,然后起身说,“我吃饱了。”
姨父皱着眉头,“吃的这么少。”
姨妈站起身,“这孩子怎么这么往心里去呢,阿蔷还不和弟弟道歉?”
阿蔷当然没道歉,我也没有继续吃饭。隔着门我听见表姐嚎啕大哭的声音,和姨母那句“造孽的鬼!我摊上你真是现世报!”。小小拉着我的手哭着说:“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我也想哭,可是我不能哭,所以我笑着摸小小的头。“小小不哭,饿吗?”
小小的鼻涕都快留到上嘴唇上,他嗫嚅,“不饿,小小不饿。”
骨气是要付出代价的,我和小小饿了一个晚上。我能忍受自己挨饿,却不能让小小陪同。所以我跑去厨房,发现还有剩下的冰凉的米饭。碗柜太高我够不大着,偷偷地搬了小凳过来,小凳不稳,我摔了下来,还弄碎了一地的碗盘。
姨母姨父披上衣服赶过来,拉开灯后一脸的不可置信,表姐呆呆地站在门口,突然指着我的脸尖声说:“贼!他是贼!”
那一夜的记忆变得相当模糊,模糊到我只记得了那一句:“贼!他是贼!”,和小小无助的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那时白炽灯散发着的昏暗郁沉的光。
第二天,我偶然听见姨母打电话的声音。“……让他吃饭不吃,偏要大半夜的去厨房偷偷摸摸……真是跟了贼胚……那泼皮死了也罢了,还要留个祸害……”
我的胸口就突然那么剧烈的疼痛起来,像是心肝被掐碎了放进了油锅。那时我还小,不知道这叫绝望,叫悲伤。
妈妈说,何微,你不要哭,你要笑,因为你叫何微。
可是妈妈,为什么你和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是泪流满面呢。我对着一小块破碎的衣柜镜子说,“何微,笑。”
然后就真的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