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神龙山里发生的一切事情包括我的猜想全都说了出来，当我说到堆积成山的刀枪弓箭时，楚时像是被抽空全身力气一样倒在椅子里，只见他双手抱头，呐呐道：“四万精锐啊！帝国还能有多少这样的精锐！”

我顿时心沉到谷底，四万同袍真的全军覆没了吗？我本来还抱有侥幸的想法，但是看到楚时这样，我也不再幻想了。四万人回不去了，那毁了多少家？又有多少人会哭啊？两个男人都沉默不语，心都在滴血。

良久，楚时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那两个虎人道：“所以你觉得这些东西是那个守卫部落消失的青壮变化的？”我这才看清他面前柱子上绑着的两个虎人是一男一女，身上的箭伤都被精心处理过，只是此时都昏迷不醒。

我答道：“末将也是胡乱猜的，他们的服饰与那些尸体穿的极其相似，就连兵器也是胡人常用的，而那部落里的兵器也恰好不见了。”

楚时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对，那到底是怎么把人变成怪物的呢？”这也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夫子以前告诫我们不可谈怪力乱神，我也从不相信世间会有鬼怪，但是看到这些生平从所未见的东西，似乎只能用神仙妖魔之类的去解释了，所以我迷茫了。

楚时见我不答，就自己接着道：“神龙山山谷里肯定有一个存在，我们姑且称之为‘人’，这个‘人’不知用什么方法掳走六千多青壮，将他们变成虎人模样，这些虎人用刀枪，靠蛮力，有血有肉，与人差别不大，若这‘人’是神仙的话，还需要躲在神龙山里吗？还需要这些虎人吗？造出些刀枪不入的怪物来岂不是更好？所以我觉得这‘人’并不是什么神仙，就算是，也不难对付。既然不见尸体，我猜或许四万大军还没有死……”

经楚时这么一说，我突然想到那个已经失踪了的“神仙”，必然是他施弄了什么阴谋诡计，或许他就是那个“人”？这‘人’将一切隐藏得那么深，就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虚弱，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更多的人手，我这才明白过来，惊道：“难道他是想把四万大军都变成虎人！”

楚时纠正道：“不是四万，是六万，如果被他得逞，那我们面对的就是六万多虎人大军，现在正是他最弱的时候！”是了，还有张华的两万叛军。

一想到要面对六万虎人，我的心不安起来，我叫道：“将军，我们必须趁现在剿灭这群虎人啊！末将去过，愿为前锋！”

楚时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就在明日！杨念你做的很好，若不是你探得消息，我真不知事态会严重到什么程度！”我并不觉得自己值得楚时这样夸赞，反而觉得只要有楚时在，事态就不会严重到哪里去。

灵州城差不多是个军城，驻军最多时有二十多万，城内军营也很大，每个军官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屋，我实在太累了，明天可能还有大战，现在只想躺在那张小床上美美地睡一觉，我已经一年多没碰过床了！

离那小屋远远的，我就已经看到乌压压一片人头，却没一个人说话，这种安静中散发着怪异的气息。

我拍马加快几步过去看时，不止我斥候队的兄弟，还有三十多个军官，似乎全军百夫长以上的军官都到齐了，军中夜里不准士兵乱动，但是当然禁不住这些军官了。

我连忙下马见礼，一个满脸红色络腮胡子的校尉赶紧扶住了我，这人名叫王艾，外号赤髯公，据听说是因为有胡人血统，悍勇非常，每战必当先，一杆铁枪无人能敌，他那一团骑兵都是精锐之士，我们还在虎牙军的时候号称前锋营的前锋，他是除楚时之外第一人，所以人人都以他为首。

王艾先是哈哈笑了几声，才道：“杨将军真是少年英才，今日楚将军在全军面前称你是勇气无双我看还不够，得叫孤胆英雄才对，你不知道啊，初看那虎人时，我老王差点尿了！”众人敷衍地笑了一声算是迎合，却显得十分尴尬。

王艾止住笑，问道：“可是杨将军，你可探听得虎人虚实吗？我等都觉得有趣，怎么会有那样的怪物。”王艾虽然看起来毫不在乎，可是他带着颤音的笑早已出卖了他的内心。其他人也一个个把耳朵伸得老高，他们的来意我已明了，看来所有人都被虎人给吓住了，这可大大的不妙。

当即我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只除了高文大军生死不明这一段，又把楚时的话照搬过来，众人听完这才明白过来，这些虎人并不会什么仙术妖法，连幕后那个“人”的本事也就一般。好像是为了掩饰自己之前的懦弱，众人都叫嚷着明日一定要杀光这些怪物、烧了它们的虎窝，然后一一满意而去离去。

我没觉得自己有多英勇，若不是楚时的分析，我现在应该也在心惶惶呢。吴起等人又开始说笑起来，也许是因为恐惧既去之后的宽心和振奋吧，我将他们喝退，自行去睡大觉了。

军心这种事情真是说不好，昨日大家伙还谈虎色变，今日早起发现众人态度全都不一样了，还有人拿女虎人开些荤玩笑。吃完饭，大家伙都往校场走去，因为一大早就有全军集合的命令。

一到校场上就发现不止我们前锋营，灵州留守的全部军队也都在，这诺大的校场容纳两万多人措措有余，但却是东一块、西一堆地站着，整个校场乱七八糟、人声鼎沸，就是集市也没有那么吵的。军官们都站在人堆里冷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见到我来却都拱了拱手，虽然有些我并不认识。

校场中央围的人最多，吴起他们挤开人群，我才看到原来这里摆了个不太高的台子，上面绑了五六个虎人！这几个虎人都是昨日没死的，其中有男有女，有两个已然醒了，虽然把嘴绑住了，但兀自从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声咆哮，一双眼瞪得贼圆，让人不得不叹其体力强悍。

台下没见过虎人的士兵一个个惊得嘴都合不拢了，前锋营的士兵纷纷嘲笑不停，好像他们自己昨日不是这样似的，有人跳上台去给了一个虎人一巴掌，享受着下面士兵崇拜的目光，有人上去揉了揉一个女虎人的胸，然后发出一阵淫笑。

这活生生的就是一场场闹剧，但是随着这些闹剧的上演，所有士兵都渐渐不再害怕，开始对那些虎人拍拍打打，以至于那两个醒了的虎人没过多久又晕过去了。

直闹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军官过来说楚将军、李将军马上就到，要大家整队，刚刚还悠闲地站在人堆里的军官立马拿出鞭子乱抽，将一个个快要玩疯了的士兵抽进队伍里。

李一宁以嬉笑的态度将虎人的事情讲了一番，他为人本来就风趣，讲起故事滑稽幽默又引人入胜，说到那个女虎人时，他竟将其衣服扒了下来，顿时引起下面一阵狼嚎。

李一宁挥着鞭子抽着那虎人的胸脯，笑骂道：“你们别小看这个婊子，一样舞刀弄枪杀人，力气比你们这些软蛋大得多，别只顾看它……”

李一宁三句话里有两句脏话，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但是台下的大部分人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直到楚时咳嗽了好几声，他才打住。

李一宁正色道：“虎人！胡人！都差不多，都是草原上的贱种、蛮夷而已！我们今日就去捣烂它们的窝，希望弟兄们个个奋勇向前，杀敌立功！”台下众人欢呼一片。

楚时反而没说什么，因为时间紧迫，他只能简单地整合军队，分配各军任务，现在灵州城内两万士兵分属四个不同的军，除天机军是完整编制一万五千人外，我们前锋营两千五百人，还有三千多铁臂和凤翔军急忙中没跟上大队的人，知道真实情况的我倒是很感叹他们的运气。

五千人留下守城，楚时以副帅的身份带领五千长枪、五千弓弩为主力，李一宁统领中军三千混编士兵作为预备队，王艾暂领两千五百骑兵为前锋，我们斥候队当先出发为大军刺探军情。

我们出城的时候，校场里突然爆发出阵阵喊杀声，吴起说那是在将那些虎人凌迟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