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那胡人初时的惊慌已经渐渐没了，跟尉迟英雄聊地也多起来了，而且态度十分恭敬，尉迟英雄看到我的疑惑，就笑道：“这是胡人传统，十分佩服强者，若是能俘虏他们，他们或许会十分忠诚。”

我对胡人的这个传统嗤之以鼻，如果是弱者，就可以随意烧杀抢掠吗？不过我又想到历阳之乱，这一点上有些中原人又与胡人何异？

尉迟英雄接着说道：“他叫扎木都，是可汗的直属卫士，相当于京中的禁军，但是比那群鸟蛋强了不知多少倍，就是比我们差点。我刚刚在问那神仙是何模样……”

我这才想到那个使者是见过所谓的神仙的，他可能会知道些什么，我猛地拉住马缰，急问尉迟英雄道：“如何？那个使者现在又在哪里？”

尉迟英雄被我吓了一跳，也停下马，回道：“他说那神仙年纪轻轻、形容特异，与常人大不相同，竟是短发无须！那一身服饰从没人见过，也不知是何物织就，就连谈吐也与世人不同，似乎真是天外来客，有很多法宝在手中，均是世人从没见过的。至于那个使者倒是一直跟他们一起的，但是刚刚被我们乱箭射死了……”

我心中长叹一声可惜，也无可奈何了，又问他道：“那这个神仙肯定没死在营中吧？”

尉迟英雄赶忙去问，然后对我摇摇头道：“他说他们主要寻找的就是那神仙，每一具尸体都查看过了，可是没有找到。”果然！我似乎闻到了阴谋的味道，这个神仙就是关键人物。

三十里的路程在我们的疾驰下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这万人部落大概五六里方圆，并无城墙城门之类，胡人逐水草而居，并不需要这些东西。

还没进营中便闻到一股冲天的臭味，那是千百具尸体共同发出的尸臭，不知已死了多少时日了。此时营中犬吠马嘶，吵闹异常，我们去一处牛圈查看，发现牛群都挤向篱笆上一处窟窿，已经出去的都在附近吃草，原来这些牛羊多日无人喂养，都饿坏了，拼命撞破栅栏冲出。

我们逐渐深入，发现果然如扎木都所说并无战斗过的迹象，每个帐篷外都躺着三两个人，都是些老人小孩，我仔细查看了这些尸体，致命伤都在脖子上，其他并无伤口。特别的是他们的面目虽然有些肿胀，但是看上去很平静，没有那种狰狞、惊恐、扭曲的表情，我又多看了几具，发现所有尸体都是这种表情，这是怎么回事？

我怕自己会看错，跟尉迟英雄跟赵兴霸也说了一遍，原来他们也发现了，赵兴霸惊疑地道：“你也发现了，要是没有看到脖子上的伤口我还以为他们睡着了呢。”是的，他们会不会是在睡梦中被人杀死的呢？

这顶帐篷门是打开的，我进去看了看，各式各样的家什都在，只有被褥凌乱，果然！为了肯定，我又检查了几顶帐篷，都是这样，看来这些人都是在深夜睡觉时被人杀死的，难道是被人夜袭？就算是夜袭，就算能解决掉岗哨，也解决了那么多猎犬，也不可能冲进帐篷杀人之后还无人发现，总会有人惊醒嘶喊，那样就会有打斗。

尉迟英雄道：“就算他们真的是在夜里睡梦中被杀，也不可能是这种表情，人被割喉并不是立刻就死，总是会感觉到疼痛的，但是这些人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就死了……”这里面肯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会令人难以理解，我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神仙之类，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个阴谋。

所有的帐篷都是差不多的情形，越往里去臭味越浓，但我怕遗漏什么线索，所以不肯放弃。营地最中央的是部落首领的帐篷，事实上是五六顶帐篷，这里的尸体渐渐多起来了，不仅是老弱小孩的，还有一些青壮年的，这些人死相更惨，断手缺脚、一刀斩成两段的比比皆是，看来敌人都是些力大无穷的壮家伙。

这里除了多了二三十具青壮的尸体外与其他地方并没有两样，所有的线索只有这些了，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用什么方法无声无息地杀了这么多人，我们统统都不知道。

我让赵兴霸带两个人绕着营地转几圈，看看能不能找到战场或者是什么可疑的痕迹，六千多青壮神秘消失，当然不可能是升天，那他们在转移的时候路上肯定会有些痕迹。

我们在这左看右探，毫无头绪，突然听到营地外啼声大作，我立即冲过去看时，却见楚时正在下马，后面跟着吴起等人，还有个湖人俘虏，我们都上前参见，楚时道：“我听说此事，觉得有些蹊跷，所以也快马赶来看看，杨念你们发现了些什么？说给我听听。”

我应了声是，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楚时听着，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到最后说道：“也就是说，他们杀了那么多人，却不掳走任何财物？这是不可能的，没人会白费功夫。这营中除了少了六千多精壮，还少了什么东西吗？”我答道：“帐中一应物品都在，牛羊马匹也都不少。”

楚时道：“我们去看看。”说着当先向营中走去。

我在后面问吴起道：“你怎么也在这？那些胡人追上了吗？”

吴起大为遗憾地道：“唉！也是流年不利，只射死了四五个，剩下的却怎么也追不上了。”

我气得差点要抽刀砍了他，这么点易如反掌的事情都做不好，却听吴起叹道：“这些个胡人往哪跑不好，好死不死地撞上了大队人马，瞬间被射成了刺猬，害得我的功劳也小了几分。楚将军听说了咱们立了大功，又俘了辆奇怪马车，就抛了大队奔过来看看，我就跟着来了。”

我这才点了点头，继续思索眼前这件事情，楚时直走到胡人首领的帐篷处都没说话，我又看了一遍，没有再发现什么线索了。

楚时不顾臭气冲天走进了最大的那一顶帐篷，不一会他叫我进去，道：“杨念你能看出这里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楚时只进门两步，我就在他身后，从这个角度可以将帐内的一切都收于眼底，被褥凌乱、空空的兵器架子、其他所有家什齐整……不对！兵器架子是空的！兵器全都没了！这顶帐篷是最大的，还摆放了一个兵器架，但是其他帐篷较小，兵器不见了也不会在意，所以我才没能发现。

我道：“他们掳走了六千多青壮和所有兵器！为何却不要其他财物呢？”

楚时皱着眉头道：“不用再管了，只根据现在的线索是查不出来什么的，现在我只担心胡人会把这帐算到谁的头上，张逆还未除，国家不能再遭兵祸啊！”

我不得不佩服楚时高远眼光，我竟没想到这点，胡人可能会推到我们头上，或者以此为借口，到时发兵来攻，这仗就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了，我心里顿时着急起来，道：“可是这里的事情他们自己人都是知道的啊！”

我的语气肯定很好笑，因为楚时竟然笑了，道：“可是他们的人现在死的死，活的都被你绑起来了。”

我拍了拍脑袋，这一着急便乱了，道：“那就把他们都放了吧！”

楚时拍拍我的肩膀道：“不能放，得让他们自己逃。”他看着我的眼睛神秘一笑，道：“做的自然一点。”我心领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