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遭遇
晚饭后是例行会议,一般都是各团校尉级别的才能参加,不过因为斥候负有探查军情之职,且直属于楚时,所以我也要列席。今日并无什么军情,所以楚时吩咐各人不能大意、各司其职之后,便让众人退去,却把我给留了下来。
楚时踱到我身边,突然一拳捶在我胳膊伤口处,我的胳膊虽然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其实枪伤并没有完全愈合,好在楚时这一拳没有用力,要不非要伤口迸裂,但我仍觉得一阵刺骨的疼痛。楚时神秘一笑道:“听说你前几日打猎误伤左臂?”
我从来没跟人说过我受伤的事,吴起他们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跟别人说及,他既然都知道我伤口在哪,应该是知道全部内情了,我不想去猜是谁报于他的,猜测身边的人是件极不舒服的事。不过他既然没有点破,说明他不是要怪我杀了孙朗、宋清之事。
我接着他的话道:“回将军,是被两只伏在草丛里的狼袭击,末将一时大意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楚时点了点头道:“是你太过年轻,不知狼性。”他的话里有话,但我听懂了。
他停顿一会,道:“我也没有想到历阳城里秦先等人也会狼性大发,只有你不顾性命也要来报于我,为什么?”
我一直不愿去谈历阳的事,那夜的事情一幕幕在我眼前闪过,那双呆滞的眼神我始终无法忘记,我为什么要去找楚时?那是因为他有可能制止那一切,而我无能为力。我黯然道:“彼时彼景,唯有将军能救满城百姓,以杨念一命换数千百姓之命,很值得!只恨我自己......”
我低着头,但是眼角依然能看到楚时身体轻轻震了一下,他背过身去,涩声问道:“为何恨你自己?”
我强忍着悲愤,道:“我恨自己无能!没能救得那么多百姓,犹如是我杀了他们一般......”
突然,楚时一拳捶在桌上,纸笔震落满地,我这才想到我这话不对,楚时会不会误会我在说他所以恼羞成怒?他的性情应该不至于如此吧?我连忙道:“末将是在说自己,别无他意!”
楚时一动不动,大帐里静悄悄的,良久他才一挥手道:“去吧!”
我发觉一个楚时、一个高文都让人感觉莫名其妙,是不是当将军都要保持神秘?还是说不愿下属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也有可能是我不够资格分享他们的心事,不知道这些人活的累不累。
我不愿去想长官的心思,我自己也有心累的时候。现在我只想回到营中睡觉,最近都骑在马上,两腿内侧被磨的火辣辣的疼,走路都有点外八字了,得要好好休息。
初时的自由畅快从第二天开始就慢慢褪去,我连闭上眼睛都能看到满眼的绿色,连续奔驰一百五十多里,却什么都没有,只有草!我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能有几个胡人出现,就算他们张着弓箭、举着刀枪。
石关的西北是最后一座属于,不对,是原属于帝国的城市灵州,也是张华的大本营,灵州就在草原边上,历来是阻挡胡人的最前线。我们的原定计划是从灵州西边进入草原,前出千里,围着灵州绕半个圆,若是发现胡人大队人马,或歼灭或撤退。最后从灵州东北方向神兵天降,一举破城。这样的话,至少要在草原行军二十天。
一想到以后二十天都是这样的生活,一直渴望纵横草原的吴起直接瘫在马背上。我怀念起京城中拥挤热闹的集市和灯会,那时我会抱怨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这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会厌倦自己所拥有的,但当拥有所渴望的之后,一样会厌倦,所以珍惜现在拥有的,也许不久就会失去。
但是当我把这个道理讲给他们听时,吴起却反问我道:“那敢问杨夫子,你喜欢现在的这些吗?”我还真不敢回答喜欢......
草原上一阵狂风吹过,一百多名骑士呼啸而过,他们披头散发、衣衫褴褛,你可能会觉得是哪个部落的士兵,但是仔细查看便会发现他们的制式刀枪并不是草原人常用的,没错!那便是我们,在草原上行军近二十天后,经历了暴雨、狂风、沙尘,造就了我们现在的模样。
我一度怀疑楚时是要直捣黄龙、奇袭胡人汗庭,这让所有人又振奋又担心。直到有一次会议的时候,楚时说我们的方向有些偏移,所以多跑了几天冤枉路,要调整方向继续按照原计划行进。
我们大概深入草原一千五百里,斥候队甚至更远,路上也遇到了几顶放牧人的帐篷,但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每次都是尉迟英雄去与其交涉,绝不会有人相信我们是帝国骑兵。
我们现在掉头向南,再过五六天就能到达灵州城下,这一日我们在一处高坡上歇马,大伙奔驰了半日都有些疲累,或躺或坐吃些干粮,去打水的赵兴霸急急忙跑过来道:“将军!南边有不少人马疾驰过来,听蹄声人数与我们相当。”
我惊道:“哪边!”我们一直防备北边可能会有胡人出现,从没想过什么人会从南边过来,难道是张华兵败!张华与胡人眉来眼去很久了,若是兵败只有逃入草原一条路。高文有这么快攻下灵州吗?
赵兴霸抹了一把脸,道:“南边!他们速度很快!”我急跨上马,站在马镫上眺望,果然一百多骑裹挟着一驾马车疾驰而来,马车里极有可能是张华!可是看旗帜却为什么是胡人的狼旗?
我让众人赶紧上马,把尉迟英雄叫过来问道:“若是两个陌生部落的军队突然遭遇,该如何应对?”
那奇特的服饰和怪异的发型表明来的果然是胡人,他们的衣衫虽然杂乱,但还是比我们的鲜艳的多,我们就像是一群骑在马上的叫花子,事实上草原上有很多贫穷的部落确实是如此的。
两军相距一百步各自勒马,胡人绝对没有想到会有帝国人从北边过来,只当是哪个部落之兵,所以有些大意。
尉迟英雄拍马而出,对面胡人也有一个人出阵。两人走到中间,先在马上叽里咕噜的唱了一段难听的赞歌,听尉迟英雄说此时若两人唱地投机,就会下马拥抱,然后两边人马会坐在一起喝喝酒、跳跳舞,若是唱不合拍,就各走各路或者是大打出手。
尉迟英雄若是不能把那个胡人忽悠下马,我可能会一箭先射死他!现在我们每个人的左手都自然地垂在马腹,而那里是已经张开的弩,随时准备发射!
果然尉迟英雄胡人后裔的身份和常年行走草原的经历救了他一命,他与那胡人哈哈大笑地下马抱在了一起,然后那胡人就朝后摆了摆手,他那伙人放松下来,将手中的弓插回弓囊,缓缓向前,原来他们也在防备!
尉迟英雄也朝我们挥挥手要我们过去,我低声道:“听我号令再放箭,不要伤了马车!”
此时胡人的队形已经松散,而我们的依然较紧密,只是胡人没有注意。
快到五十步的时候,我的心跳地就如战鼓般,若是胡人发现不对怎么办?到时大战一场,就算能胜,我们这一百多号人还能有几个剩下?四十步!我能看到对面胡人的大鼻子,已经不能再往前了!我猛挥马鞭加速,大喊:“尉迟动手!”
其他人也都拍马跟上,站在中间的尉迟英雄突然拔出腰刀,将还搂着他肩膀的胡人捅了个透心凉,然后翻身上马,抽出弓箭就射。那些胡人都傻了,不明白这些刚才的兄弟为什么突然发难,还喊着听不懂的话冲了过来,直等到我们的马冲出了十多步才反应过来去拿弓箭,可是一排排弩箭已经飞射而来,三十步外的弩箭力道强劲,瞬间胡人有一小半落马。
一将弩箭发射,我就立刻将弩放下,取出弓箭。同时大喊道:“换弓!分开两边!”我们没有直直的冲过去,而是从中间裂开,绕到胡人两翼射箭。
我们两箭射完,胡人只还了一箭,此时胡人已只剩十多个人了,他们并不恋战,加速往北逃去,我让吴起带他两什人马继续追击,剩下的打扫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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