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南璟的面色苍白，眼眸瞬间变得复杂，搭在上官沁雪脉上的手轻轻的颤抖起来。

怎么会？孩子？我和她怎么会有孩子！？我和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她是我仇人的女儿啊！

怎么可以？怎么会这样？

在看到南璟的反应时，上官沁雪的心瞬间跌落谷底。上官沁雪知道，璟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可，这是他的骨肉啊！

“璟……”上官沁雪试探着开口，眼睛盯着南璟。

南璟回过神来，反手抓住上官沁雪的皓腕，语气冰冷的问上官沁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官沁雪踌躇了片刻，还是实话实说“几日前。因为你最近有些忙碌，便没有告诉你。”

上官沁雪发现：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已经很难对璟说谎了。特别是在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像现在。

忽然，上官沁雪的心中升腾起一丝希望：也许，璟不会不要这个孩子，也许，他会要他的。毕竟，这也是他的孩子啊！也许……璟会要他呢！

如此想着，上官沁雪便开口问南璟：“璟，你想怎样处理？”

南璟愣了一下。这，也是自己的孩子啊！可是……

南璟这一愣，让上官沁雪心中的希望快速成长。也许，璟会要他呢！

下一刻，南璟便打破了上官沁雪的希望——南璟放开上官沁雪的手，背过身去，冰冷的话语传入上官沁雪的耳中“打掉。”

打掉，打掉，打掉……这两个字盘旋在上官沁雪的心头，让上官沁雪心痛不已。上官沁雪低下头，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上官沁雪道“为什么？”声音不大，也很轻，像是呓语。

南璟却嘲讽的笑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不知道吗？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和你成亲吗？你不知道他是我仇人的血脉吗？”

上官沁雪抬起头，慢慢说道“可是，可是他也是你的血脉啊！”声音很轻，很小，却还是一字不漏的全部被南璟听到耳中。

南璟转过身，嘴角的笑容已经消失了，面无表情的指着上官沁雪“我再说一遍，打掉。别逼我动手！”

上官沁雪紧咬下唇，一双银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南璟，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已经嵌进了手中，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

也只有面对南璟的时候，上官沁雪才会这样不知所措。

南璟也在看着上官沁雪，等待着上官沁雪的回答。

南璟是一个极擅长忍耐和等待的一个人，像今天这样，也是第一次。

良久，上官沁雪终于移开了视线，转身离开了林子。

害怕，出现在上官沁雪的心头。是的，害怕。害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答应璟，舍去孩子。

某间书房。

皎洁的月不疾不徐的透过敞开的窗将清辉撒向屋内。屋内简单的陈设在烛火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两个女子站在窗边，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边说着什么。

墨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隐约可见几缕银丝，白色的衣衫、鞋子，一对银制的耳坠，还有那张已经被岁月侵蚀的依旧姣好的容颜，共同构成了依然高挑的零月安——上官沁雪的师傅，零月霜零月秋的母亲。

瀑布般的长发梳成简单的发髻，一支白玉簪簪在发中，青色的衣衫，精美的容颜在烛火的映照下，忽明忽暗。

“师傅，快些去吧。”上官沁雪的容颜上，还是挂着平常的淡笑，只是那笑容中，却夹杂着无法言说的苦涩。

“唉……”零月安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书房。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怆悲。英雄难过美人关，说到底还不是爱？母女两个都跌在相同的地方了。

当年的云公主不也是如此吗？只是不知道婵宁公主能不能有她母亲这样的好运气！唉……

看着窗外的夜色，上官沁雪的心绪沉到了谷底，纤纤玉手也忍不住抚上了小腹。

孩子，母亲该怎么做啊？孩子，你的父亲并不想要你，你说，母亲该怎样做呢？

孩子，母亲要不要将你生下来呢？你的父亲并不想要你，即便是生下你来，你会幸福吗？母亲，要不要，生下你呢？

孩子，母亲，要怎样做？怎样做……

过了不知多久，上官沁雪离开书房，施轻功到了一个地方——南府。

那是南璟买的一座府邸，雅致高贵，却又不显奢华。

那座将军府南璟和上官沁雪都觉得太过奢华，而且显得庸俗，所以便买了这座府邸。

那座将军府是圣上所赐，上官沁雪和南璟还是会偶尔去看一下的，也不至于荒废，但觉得不喜欢再买一座也是无妨。

那座将军府原是上官怡和连云居住的，后来他们搬进了王宫，这府邸也还是没有荒废，依然还是这样。

南璟和上官沁雪成亲时，上官怡便将这府邸赐予了南璟，希望南璟可以像上官怡爱上连云一样，爱上上官沁雪。

南府的一棵柳树上，上官沁雪斜倚在那里，看着那间正好可以看见的南璟的书房。

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上官沁雪还是隐约可以看到南璟的身影。

月光皎洁，星光璀璨，照见两人此夜无眠。

第二日清晨，南璟走到窗边，无意间看到了斜倚在柳树上的上官沁雪。

上官沁雪也看到了南璟，却没有动，依旧倚在那里，看着南璟向自己而来。

上官沁雪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璟的。

南璟站到上官沁雪倚着的树枝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上官沁雪，淡淡的问道“可打掉了吗？”

上官沁雪仿佛没有看见南璟在自己身边，没有听见南璟的问题，依旧看着南璟的书房，一言不发。

等了一会儿，见上官沁雪不说话，南璟的眉头皱了皱，一把拉过上官沁雪的皓腕。

不久，南璟放下了上官沁雪的皓腕，眉头紧锁“你还没有打掉？”

这句话将上官沁雪的头转向南璟，盯着南璟，轻灵的声音自她的口中随着她的口型发出：“璟，你真的，不想要他吗？”

停顿了一会儿，南璟再无犹豫，坚定的开口：“是。”却又不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就算再怎样狠心，也不会毫无理由的不要自己的孩子啊！还不是因为上官沁雪的身份？

虽然早有准备，但在听到那个“是”字时，上官沁雪的眼眶还是湿润了。

长时间的寂静，周围仅余风的声音，鸟的声音……

上官沁雪在思考，南璟在等待上官沁雪。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沁雪打破了沉寂：“好，我，答应你。”

然后，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在上官沁雪转身的刹那，南璟清晰的看到了一滴晶莹的泪，从上官沁雪的眼角滑过。不由自主的，南璟的心有些疼，从未有过的疼。

“唉……”角落里，传来零月霜的轻叹。

“别唉声叹气了。”初晨说。

零月霜看向搂着自己的男子，将头靠向他的肩。

“你说，南璟就不能留下那个孩子吗？孩子是无辜的啊！”语气中难得的没有一丝冰冷，全部都是温情。

男子的脸上有着无奈“没办法，璟放不下他的国仇家恨啊。”

“可是公主为了南璟已经放弃了母仇，南璟有什么不可以的？”零月霜少有的话不经过大脑就说出来了，说完就后悔了。这可是王室秘辛啊！

初晨却是一头雾水：“什么母仇啊？”

“没什么。”

零月秋居住的山谷中，瀑布边。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芳草碧连天，鸟语花香。瀑布边的石上，上官沁雪坐在那里，手中拿着一个小玉瓶，眼眶通红。

看着瀑布，上官沁雪抬起手中的玉瓶，打开，将里面的药倒进口中。

在举起玉瓶的那一刻，眼泪终是再次落了下来，汹涌磅礴。

孩子，对不起，母亲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一直隐匿在暗处的一位白衣女子走了出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南府的那棵柳树枝上。

南璟坐在上官沁雪原来的位置，低垂着头，眼中也有着几不可见的泪。

孩子，父亲对不起你，对不起啊！是父亲，亲手剥夺了你来到这个世上的机会，对不起。

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啊，我亲手扼杀了你，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