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如果哪天你不用依靠毛爹爹了,你妈的再跟我来念经
我说过我的人生信仰就是‘自由诚可贵,孔方价更高’。我是一个很世俗的人,这世俗的表现就是我把钱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即使现在我还只有十七岁。所以当我意识到前面的人偷了我的钱的时候,我不管不顾的追了上去。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必须把那钱拿回来,否则,我这一个月就连青菜萝卜都吃不起了。
在追上去的同时,我还不忘冲着那个该死的背影怒喊:“王八蛋,给我站住,把钱还给我。”
那天晚上我还是没有追到那个该死的小偷,我刚要追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追过来的沈义彦一把拉住了我。听到我的喊叫,他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没等我发怒,他就冲着我吼道:“你疯了,那种人都是亡命之徒,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钱有那么重要吗?他抢了你多少啊?”
其实,他说的一点也不夸张。这座城市有多繁荣,也就侧面说明了它有多复杂。在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掩饰下,这里和其他的大城市一样,有着很多肮脏,见不得光的勾当。像偷窃这种事情,是在是太常见了,常见的不值一提。
这些我都很清楚,我在这里长大,我在这里生存,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霓虹灯掩盖下的这座城市有多么的不堪。可是我更清楚,现在的我找不到工作,没有那两百块钱,我真的很可能饿死。因此,尽管我知道我这样的行为会有多危险的后果,可我却依旧不得不这样做。
更何况,那笔钱里还有着我那酒鬼父亲这一个月里的酒钱。如果我这一个月都不能给他买酒回去,我无法想象等待我的是什么。但是,这些,沈义彦都不知道。他所看到的只是表象,只是以为我为了钱连命都不要了,可是他不知道没了那三百块钱我也许根本活不下去。
这样的隐忧让我彻底的怒了,我知道其实我不应该迁怒他的,可是他的不明所以,却还义正言辞让我彻底的怒了。我再一次甩开他的手,毫不示弱的吼了回去:“如果哪天你不用依靠毛爹爹了,你妈的再跟我来念经。”
头顶的路灯有些暗,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我知道,那一刻他的脸色肯定不好看。但那时的我正在气头上,我才懒得去管他是怎么样的脸色,怎么样的心情呢?经过这么一闹,那小偷肯定是追不上了。我直接转身就走,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我知道这是不符合逻辑的,可是此时我看着他,我就会忍不住把那三百块账算在他的头上。但是我还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我,这事其实并不能怪他。如果真的要怪,那也只能怪我最近的运气实在是太背。
虽然我气冲冲的转身就走了,可是那天晚上却还是他将我送回去的。当他不由分说,强制性的把我拉上车的时候,我仔细想了想,有免费的车坐,这也没什么不好。
不要说我没有骨气,或者说我没有立场。如果你们是我,你们和经历同样的事情,同样的环境,你们比我更加没有骨气,更加的世俗。艺术家是清高的,可是艺术家却多半都是饿死的。
我报了个地址,就再也没有说过话,而他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一路上竟然也没有说过话。车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但是我却顾不上,也没有时间再去生他的气。一路上,我都在想同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一个月,我该怎么熬过去,难道我必须去找那个人要钱吗?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并没有让他把我直接送到我家楼下,而是让他在前一个路口停了车,然后打算走回去。在下车的时候,他看见他好像是有些欲言又止,但是他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我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下了车就直接走了。
打开家门,并不是很大的客厅里,一贯的一片狼藉,空气中也飘散着我闻了十几年的浓烈的酒味。我的心咯噔了一下,看来今天晚上我们家又热闹了。不,应该说是我们这里的房子,这个地方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家,而我也没有家,仅管我的父母健在。
我还没有来得及将门给关上,一个空啤酒瓶子就朝着我飞了过来。我急忙闪开,但却还是重重的砸在了我的手臂上。清晰的痛感让我感肯定,明天那里肯定是会淤青的。但是我没有出声,对于这样的情况,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按照一贯的套路风格,酒瓶子飞过来之后,应该就是咆哮咒骂了。果不其然。我刚刚痛得皱起眉头,那残破的沙发后面就有带着醉意的咒骂声响了起来。
“你个死妮子,要死了啊,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也学你妈那个贱人去勾引男人了,不要脸的贱货,老子的酒呢,买了没有,快给我。”
伴随着这怒骂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沙发后面站了起来。微胖的身材,猩红的眼睛,扭曲的表情。如果此时有小孩子,不用他开口,光他这个形象恐怕就会让他哭起来,然后天天晚上被噩梦纠缠。
我不是小孩子,我也没有哭。不过我不是没有害怕过,而是我已经习惯。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只要见的多,习惯了,这个世界就完全变样了,而人的价值观,心理也就完全扭曲了。但是,至少目前,这对我来说,应该是一件好事情。否则,我也不会成长为现在这只打不死的小强。
千遍一律的咒骂,永恒不改的话题,我已经听了十几年。沙发后面站起来的那个人就是我的父亲穆天,在我的眼睛里形象从没有变过的父亲。天天喝到烂醉,可是却没有醉死的父亲。
不要觉得我是在诅咒他,我是一个不孝女,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天天抱着酒瓶子,酒精中毒的次数我都已经数不过来了,可是他却还是活着,这不是很神奇吗?
“我没钱。”我淡定的关上门,径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就在我走过他的身边的时候,和我料想都一模一样,他直接扯住了我的头发,双眼通红,一脚就踢在我的小腿上,丝毫不顾及我其实和他留着一样的血。
然后就是咒骂和踢打的交响乐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响了起来,他下手很重,就像是一个亡命之徒抓住了可以发泄的人。可我咬紧了牙关,并没有叫喊,也没有哭。
在很多很多年前,我就发现了一个规律,如果我哭了,或者喊疼了,他会打的更起劲。而这么多年过去,我也已经忘记眼泪是一种什么东东了。
对于他的不相信,我并没有解释。因为我很清楚,解释不解释都是一样的,他只是在乎结果。而结果就是我今天并没有给他带他想要的酒回来,所以我就必须承受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