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诛.堪叹事事空
左澪看着眼前这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娃娃,似笑非笑。从名义说来他们将是夫妻,可从未听闻那对夫妻初次见面会是这样尴尬的情形。
雍熙脸上的脂粉被鼻涕眼泪冲刷出了斑驳层次,几支凤钗歪歪的挂在耳畔,瞪圆了眼,恶狠狠,像是一只被夺了食的猫,“你便是左澪!”孩童的嗓音尚是清脆,即便是声色俱厉也没有什么摄人的威势。
左澪正了正胸前的披红,行了一礼,“正是。”他笑靥温和,将一个驸马该有的礼节拿捏的恰到好处,目光缓缓扫过侍奉在雍熙身边的仆妇,他道:“公主乃千金之躯,如此对待,恐怕不妥。”
李尚仪有些为难的皱眉,“奴婢也知道这于理不合,只是……”她的话语几番斟酌力求委婉,“公主年少,多少有些……任性,奴婢怕公主扰了大礼……”雍熙几次三番的半途逃走,中间有一次甚至逃到了元昭殿附近,即便靠近了嘉宁门也不忘添乱,若非如此,他们不顾礼数何必绑住她。
这里是嘉宁门,驸马在此迎亲,出了这道门,雍熙公主便不是燕家人。左澪的目光扫过朱门高墙,落在了雍熙稚嫩倔强的脸上,“尚仪还是将公主松开吧,五花大绑如何拜堂?我左府还有数百宾客,难不成让他们见这样的新娘么?”
李尚仪也知道这样是极丢皇家脸面的,正犹豫着想为雍熙解开束着手的绸带,雍熙却一扬脸将心中的委屈毫不掩饰的倾倒,“本宫不要你在这里装腔作势!别以为你在这里假惺惺几句本宫就会喜欢你,本宫厌恶你至极!你、你怎么配做本宫的夫君,是谁让你娶本宫的?本宫的父皇若是还在,本宫定让他将你发配南疆!”
孩子就是孩子,如此……愚蠢,左澪在心底冷笑面上的恭敬却不减分毫,“公主,该上轿了。”
“本宫说了,你配不上本宫。”雍熙小小年纪便将她母亲的骄傲学了个十成十,挑眉仰首,俨然又是令一威风凛凛的凤凰。
十岁的雍熙太矮,左澪看着她,居高临下,“雍熙是想让臣上表退婚?”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雍熙也清楚,她咬咬唇,明澈的眼眸凝着寒冰,“你最好给本宫记住,本宫很讨厌你,本宫才不稀罕做你左家妇。”
左澪听后反笑,俯低身子在她耳畔似是亲昵道:“左家夫人也没有公主想的那样好做,公主最好也先掂掂自己的分量,您喜欢臣与否都与臣没有什么干系,您又不是那风华绝代的美人一笑倾城的红颜,您的喜欢,还真算不得什么,犯不着让人争抢稀罕。当然,您还是公主,臣不会忘记的,公主若想继续丢人,不妨再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抛头露面,您是公主,臣与左家绝不敢因公主失仪而动用左家家法的。”
从未有人敢对金枝玉叶冷嘲热讽,雍熙瞪着眼前这个人,恨的咬牙切齿却又无奈的想要掉眼泪,如果说先前那些话还只是发泄自己的不满,那么此刻,她便是真的讨厌上了这个人,尽管这只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此时的雍熙还年幼,即便讨厌即便想反抗却也不知该怎样做,她只能噙着泪不让自己哭出来,以维持帝女的体面。
她被宫人搀扶着爬上轿,一刻前她才从这里逃脱出来,而现在她不得不回去,不得不迎向命运。
她祈求有什么可以阻止她嫁给这个她讨厌的人,而她自己都没想到,这祈求,很快便成了真。
骏马飞驰,踏尘而来,马上是铁甲戎装的羽林郎,他来的那样突然,马蹄扰乱了每一个人。有许多人都不犹皱眉,公主大婚,是不该有人中途驰马闯入仪仗的。
左澪认得出马上的是何人,身为帝王亲卫的艾桁来得这样匆忙,他猜,是因风雨将至了。
“传陛下口谕——”那人翻身下马,“左澪接旨。”他大步走来,肃容。
左澪的余光里是疑惑且惊诧的诸人,包括方才还跋扈非常的雍熙公主。艾桁眉宇间凝着杀意,像是出鞘的刀,“传陛下口谕,许氏外戚,扰乱朝纲,有谋反之意作乱之心,宜收押审问,肃清朝堂。云麾将军为国栋梁,当接此大任,特赐虎符,执掌三军,为朕之刃。”
“臣领旨。”左澪深深躬身,再抬首时,那温文和煦的笑意已从唇边荡然无存。
玄铁铸成的虎符被艾桁交到了他手里,他握紧,目光偏转落到了面色苍白的金枝玉叶身上。
雍熙出身皇家又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她自然是知道虎符的作用是什么,艾桁说的那一堆话她亦听得懂,她不是傻子,迟钝到了这个时候也该明白什么了,“你……”她指着自己未来的夫婿,说不出话来。
“来人。”左澪目光淡漠,“将公主——连同这一干人,扣下。”无需再抽调人手,这里是嘉宁门,皇城三千禁军都由他指挥,一声令下,那些原本肃立两侧仿若雕像的侍卫立时上前,将枪指向了送亲的宫人以及公主。
雍熙被吓得低呼一声,李尚仪忙用宽大的袖子护住她,利刃就架在她的脖颈上,这个在皇城见惯了血色的女人虽然有些慌乱,声音却还算镇定,“左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左澪在心头盘算着兵力部署,笑笑道:“自然是保护公主。”
李尚仪有些惧怕这个年轻人的眼神,优雅却无时无刻都含着危险的锋芒,“公主乃千金之躯,不可有半分损伤,驸马好自为之。”
“公主?”左澪冷笑,翻身上马,“一个无权无势的孩子。”已经没有了父亲的庇佑,很快还将失去母亲,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如何在这个世上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