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

“即是这样，你也没有救我的理由。这个，也同样不是你放弃你师兄弟的借口。”篝火对面，萧历皱着眉头，向着陈雄发出了这么一声质问。

山风忽来，火光摇曳，照亮四周忽明忽暗。篝火处的两个人，心思又是如何？

从篝火处移开视线，陈雄抬起头看着萧历。但是，此时他看着萧历的眼神，是那么的不可置信。仿佛是看着前所未有的奇怪东西一般，脸色甚是精彩。半晌，他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里带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哈哈哈......你是在质问我吗？果然啊，你只是刚入世而已，不明白现在是什么世道啊。好好好，也罢，那我就一一告诉你缘由吧。毕竟，现在像你这样满脑子只有古道热肠的家伙，可差不多都死绝了......”

“怎么？秉承侠义之风，不好吗？！”闻言，萧历是一脸奇怪的的看着陈雄，觉得此话是那么不可思议。

“呵呵。”陈雄开始并没有直接回答萧历，而是没头没脑的低声先念叨着一首未名词曲，声音虽低，但萧历却听得明白：

“曾经行侠向天张，仗剑欲江湖，天下正气伴我狂。意气风发扬。未料想，行的几里是非路，看尽恩怨却无常。前如友，后我伤。世凉，心也凉。古道热肠、古道热肠。吾待友兄为知心，人以吾意为渣滓。此去勿言，苍凉吾心已归亡...”

这没头没脑的古词完毕，陈雄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略显激动。“说白了，这样的人，就是让人在背后捅刀子的蠢货罢了。现在的江湖，所谓的正道...有好心的人都得死，而且都不得好死......”

“哼，不可能！”萧历听闻，反对的表态异常坚决。

萧历以前跟随师父修习时，师父就时常教导他：谨记侠义，问心无愧。师父的谆谆教诲，他是铭记在心，不敢忘记。内心里，也是把它奉作人生的教条，视为信仰一般，不可侵犯。但如今，陈雄的言语却与他的信仰背道而驰，也难怪他会坚决否定，斥为异端邪说。

“世间自有仁义在，决计不会像你说的那样不堪。世间正道总会有侠义心肠的人在行侠仗义，除魔卫道！只怕是你只看见了少数奸诈之人，就以一言概之天下正义不存。实在是谬论！ 而且，你那么诋毁天下正道仁义，那你为何又要救我一命？先前你把我打伤，误会已深，就不怕我伤好之后对你加以报复吗？”

“咳咳，好好好...你是没有亲眼目睹过、亲身经历过，此事暂可不提。”看着萧历反应如此激烈，陈雄只有无奈一笑，这样说道。

“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说说我为什么要救你吧。其实，在救你这件事情上，于公于私，都是有缘由的。私心所指，利益所向。顺便，我也教一教你人心......”

“洗耳恭听。”没有给陈雄好脸色，萧历闭目盘膝叠坐，开始运功疗伤。

“这于公来说，就因为你侠义心肠，且修为不低。我救下了你，不仅弥补我的过错，也是为天下正道留住了一位侠士。往长远了说，对天下正道有莫大的好处。往近了说，我待你此伤痊愈之时，邀请你与我一同铲除这片森林的魔教毒瘤，为天下正道出几分绵薄之力，想来你也是义不容辞的。这在公理，也在你心，是也不是？”

兼顾天下正道，这般说道，萧历点头，默不作声。公理虽是如此，但是私心可有如此简单？萧历不这么认为。

“但是从私心上讲，倒有许多的原因。其一，你道行不低，但是初出山林，未涉世事，不谙人心，满脑子仁义道德，墨守成规。此番我救下你，只要跟你如此这般的解释一番，把我们之间的误会全部推卸到百足蜈蚣教的身上，再送你丹药疗伤，嘴上说几句‘除魔卫道造福天下’，这类冠冕堂皇的侠义大话，你就会跟我同仇敌恺了...”

“只要动动嘴皮子，没有多大的代价，我就有了一个实力不弱的打手。跟百足蜈蚣教徒厮杀之时，也可省去我不少气力。而且对上魔教长老，若是不敌，也可让你断后，我就先行逃命。抛弃我等自己逃命，是我能够做的出来，换做是你，恐怕不行吧？何况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那时，只要我一个请求，你就会满腔热血的与其纠缠，为我们断后。虽然最后你可能逃脱，但也只怕是奄奄一息了。而我们却早早逃脱，毫发无损。这在于私心，是也不是？”

“...呵，道兄好算计。”听闻陈雄此言，萧历脸色微冷，闭目不开，仍旧运功调息。只是眉头微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冷笑一声，作此回答。

“这其二，则是因为方才的对打。当时你被奸人所害，是我胜之不武。错手之伤，我若是不救你，让你命丧奸人之手，心魔不能除。”

“哦？”萧历闻言，在胸前画一个太极圆周，停下疗伤。他眼神怪异的看着陈雄，然后突然放声大笑，说道：

“口口声声骂尽天下仁义的人，刚才还在发表阴谋缪论，现在却因为这个事情魔由心生，你倒是好生有趣。”

“咳咳。”不知为何，陈雄此时面露尴尬。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萧历。“看看，你可认识这个东西？”

看了陈雄一眼，疑惑的接过瓶子，萧历便打了开来，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里。东西入手，却不是死物。它刚开始一动不动，一会后就活跃起来，开始萧历的手心里爬来爬去。萧历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类似于甲壳虫的生物！

此物形状酷似甲壳虫，但身体的颜色却是紫黑色的。仿佛充满剧毒一般，令人望而生畏。它头部也比一般的甲壳虫要大，但是头上出奇的没有触角，两颗獠牙突出，略显狰狞。

“这个东......”萧历看的出奇，正欲问个清楚。可是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动弹不得。他只能看着陈雄，眼神闪烁，是在询问。

陈雄并未言语，只是拿起一节树枝，往萧历拿着虫子的那只手的手臂敲去。萧历看着陈雄的树枝落下，没有一丝疼痛，但是虫子却被弹了起来。在虫子飞起的瞬间，只见陈雄的手就这么一甩，然后他手中的树枝便准确无误的穿过虫子的身体，带上劲风飞进密林，不知所踪。

一敲一甩，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只在一个呼吸间就完成了。然后又过了一个呼吸，萧历身子猛的一抽，是又恢复了行动能力。

看着萧历揉着发红的手臂，陈雄才开口解释道：

“这个虫子，是百足蜈蚣教饲养的各色毒虫之一，唤为麻虫，顾名思义，是能瞬间麻痹人两息的虫子。先前的打斗，你就是被这个咬了一口，才会被我摔落地下。我也是在你昏迷后才从你脖子上发现的。这个虫子不会飞，应该是被人用暗劲弹到你身上的。这个人......”话到此，陈雄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早就听闻百足蜈蚣教善于饲养与利用这些毒物，没有见识之前我倒不以为意，现在看来，却是我掉以轻心了。”萧历反复揉着发红的手臂，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几分忌惮。“还有，听你未言之意，是怀疑你们那里出了叛徒？所以你才没有与他们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