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周围的花瓣开始出现凋谢的痕迹,慢慢的侵蚀每一处筋脉。我想她应该会很心痛。
随后,同样一身白裳的耶律贞蓓走了进来。望着快已成雕像的她说道:“姐姐这是何必呢?将军是赶不回来了,姐姐这样下去,该叫妹妹如何和将军交代呢?”
我敢肯定,她应该听不到耶律贞蓓的话,人在非常伤心的情况下,一般会采取把自己封闭起来。
不过,就算听到了,又如何?这个温柔、隐忍的女子,除了默默承受好像不再有其他的动作。
耶律贞蓓见她无反应,而后便来到她的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什么,我看到她已是死水的眼眸,忽的起了一丝波澜。
我将情景倒退,听到了那句话。
“将军会在一个月后回府。”
我想,一个妻子要从别人的嘴里知道自己丈夫的去向,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丈夫的妾侍。这对一个妻子来说,是何其的悲哀。
可此时的柳素娘已没了那种责怪令狐垣的念头,心里指只想的是只要他回来,只要他在身边,一切都会好的。
然而,令狐垣的回归,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的希望,反而是更深的绝望。
耶律贞蓓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一到府就下马的令狐垣并没有来和她分担失去儿子的痛苦,而是直奔耶律贞蓓的房间。
当红鹤说将军回府时,我看到了柳素娘惨白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光彩,然而红鹤的另一句话,直接把她打入谷底。
“将军听闻二夫人病得严重,下马之后就赶过去了。”
那个顽强的女人身形晃了几下,嘴角浮现了久违的微笑,不过这次,是冷笑,冷到谷底的笑容。
病得严重?昨天不是还来讽刺她么,在她眼前说了这么多话,也没见她有任何口渴的迹象,而一夜之间,就的病得严重了么?
我看到她满是红丝的眼睛此时已是平静,不是恢复得平静,而是心死的平静。
晚上的时候,令狐垣来了,不过不是来安慰她,而是来质问她为何耶律贞蓓会生病?
她笑了笑,抬起红丝的眼眸看了一眼熟悉而又陌生的人。这个人她念了一辈子,她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和她说过“此生不负卿”的男人。此时却站在她的面前质问她为何会伤害另一个女人?这件事,很可笑,不是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嘶哑着声音问他“泽儿死了,你知道么?”泽儿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如今,却没有了。
他好看的眉头皱了皱,声音还是如以往的熟悉,可是不再温和,而是有些不耐烦。
“我知道,泽儿去世,我也很心疼。但是逝者已矣,你怎么可以因为泽儿的事情,而把气迁怒到蓓儿身上。”
他唤她“蓓儿”,可是自从回来之后却从未如此亲切的喊过她的名字。这一声‘蓓儿’,直生生的刺到她骨子里,从头顶一直疼到脚尖。
“将军,你变了。”她淡淡的说道。
“现在不是说这个问题的时候,本将军问你,你作为一府之母,却没有打理好府上的事情,泽儿去世,蓓儿生病,而你却没有要悔悟的样子,反而这样,你说你还有资格做这将军府的大夫人吗?”
他的一席话,铿锵有力,正如他训练手下的兵力一样,她曾以这为豪,而如今,这些话用在自己身上还真是不一般的糟糕啊。
“哼,将军说素娘不配做这将军府的主母,那谁配做?耶律贞蓓?呵呵,将军可知泽儿是如何死的?”她此时瞪着眼睛质问他,似有些癫狂之势。
令狐垣有些愣住了,似是不相信此时眼前这个质问他的女子还是那个温婉的女子吗?
她不理会他的反应,步步紧逼。
“将军可知?不,将军你不知道,因为你从来没有关心过泽儿,你连正正经经看他一眼你都没有做,你知道泽儿几岁了吗?知道泽儿的生辰吗?知道泽儿为何会死吗?”她最后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原本那个温婉的女子不复存在,此时是一个愤怒的母亲。为自己的孩子伸冤抱不平的母亲。
“泽儿是被那女人害死的!被耶律贞蓓给活活闷死的!”她吼了出来,“他还这么小...还不会说话...他只是个孩子呀!为何要伤害他!”她歇斯底里的吼着,似是要把所有的怨恨和不满发泄出来。
“而将军你呢?你不去为孩子报仇,而是来这里质问我为何耶律贞蓓会生病!将军,你不配做一个父亲!不配做泽儿的父亲!那个女人,我不会放过她的!”她说到后面声音已是恢复冷静,转而以一种异常冷静和讽刺的口吻和他说话。
令狐垣没有回答,而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她,之后转身出去。
“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我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最后还可以这么冷静的转身离开,不顾身后已伤得体无完肤的妻子。
我只看到她最后软在地上,像是完全没有了力气一般,最后的一根稻草也已经消失,此时的她已心若死灰,身体已没有了丝毫生气。
我想耶律贞蓓这件事打击了她,而泽儿的死则是让她心如死灰,但是令狐垣的态度才是深深彻底击败她的最重要的因素。
一个月之后,令狐垣带着生病的耶律贞蓓离开了将军府。
记忆停留在这里,花已全部凋零,四周生机全无,我从她记忆中抽身。
柳素娘惨白的脸上流下了几滴泪水,我抬手轻接,泪水已被我敷在胸口,溶化进那道深深的十字痕,凉凉的,很是舒服,然而却有一丝的灼热。
“夫人可是在可惜这些花?”我轻声出口。雨点打落在纸伞上,声音很是好听。
“可惜了又如何?该走的,总是会走的。”柳素娘嘶哑但是平静的声音回答道,雨丝打湿了她半边衣袖。
“夫人!”身后传来一声喊,我认出这是红鹤,她的侍女。
她撑着纸伞,一路小跑过来。
“夫人,您可让红鹤好找啊。”她走过来,看到我。“小姐,不好意思,我家夫人精神有些模糊了,要是给你带来不便,还请原谅。”红鹤轻声道着歉,很是忠心的一个丫头。
“呵呵,那倒没有,我们聊得很愉快。”我摆摆手。
“那就多谢您照顾了,自从小少爷去世之后,夫人便成了这幅样子,一整天都不闷声。而且将军他在前线打仗,又无法脱身...”我笑笑,“那可真是麻烦啊。”
“不过,夫人她很可怜...”红鹤像是想到什么,脸色暗淡下去,又忽然间改口。
“那奴婢先带夫人回去了。”
一直,柳素娘都没有讲话,只是平静的接受红鹤的安排。
我转身,离开了。
但是我知道这件事还没有完。
一个月之后,前线传来战报,镇远将军败退,清军战胜,占领了前方的城市。镇远将军退守,不久之后,被清军围困,朝廷未派援军救助,镇远将军被斩首于沙门角,身首异处。
随后不久,镇远将军府起火,除了一些奴仆之外,其余人没有逃出来,包括柳素娘。
在令狐垣死之前,我找过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我偷窥了他的记忆,不过与进入柳素娘的记忆不一样,我这次进去的有些难,如果不是主人自愿同意,那么这对我来说,将会耗费巨大的精力。
等我进去的时候,精力已有些不足。但还是强撑着,走马观花一样,看完令狐垣的记忆。
没有想象中豪情壮阔,亦或是和柳素娘的相遇。我停留在一个场景面前。
那是一场很激烈的战争,和北蛮人的战役。鲜血、嘶叫、马蹄、武器相撞、刀光剑影,一阵混乱。大战之后,两军修整。
一个帐篷里,灯火照明,里面是令狐垣还有一个副将。
此时副将跪在地上“将军万万不可!”
“林副将,那依你之计,该如何?朝廷不给援军,我军武器装备又比不上敌方、如若这样下去,必定是我军全军覆没!”令狐垣英俊的脸上此时还有战后的痕迹,但是那坚毅的俊脸,却不得不让人心生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