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梦境结束的分秒
“樱乃,你一定要加油哦!”
日近黄昏,女子网球部的场地上人群都已然退去,仅剩下一对形影不离的身影。小坂田像在为龙马加油那样对樱乃说着,最令人疲惫的黄昏之中也看不见她有丝毫倦怠,两手握成拳意气扬飞的鼓励着面前的好友:“你一定要像龙马SAMA那样打网球!”
“像……龙马君那样?可是我,可是我连发球都……”羞涩的女孩子仅仅听到这个具有魔性的名字便立即红了脸,同时还有一层浅浅的自卑涌上来。她的好友见状将手果断一挥斩断了她的犹豫,小坂田朋香双手叉腰,因为身高的微弱差距可以对樱乃造成压倒性的气势,一字一顿的认真教育着她:
“樱乃是樱乃,不必勉强自己变成第二个龙马SAMA。”
“既然樱乃选择了网球就要努力打好哦!”
“一定要打出自己独特的风格,打出乐趣来!”
那一瞬,有细密的阳光从少女身后笼罩过来,轻轻为她勾勒上天使才拥有的圣洁光辉。
樱乃屏息凝视着这样的小朋,突然感动的用力点头。
朋香这才满意的笑了,为营造气氛儿茶于腰间的手自然垂下,在风中轻轻的前后摇晃着。
没错,龙崎樱乃,就是这样。
让‘小坂田朋香’成为你的习惯,你的信仰,你最重要的人。
直到失去了我,你就不能再活下去为止。
华灯初上。
窗边的玫瑰开得艳丽娇媚却不合时宜,香茗在指尖氤氲湿热的气体,有风吹过半卷帘幔将半摊开的古书翻动,怀抱吉他自弹自唱消磨时间的声音戛然而止,血焰色泽的眼瞳向那本已然发黄卷边的手抄版《圣经》看去,珠玑字句从口中倾吐而出:
“虚心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哀恸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安慰
温柔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承受地土
饥渴慕义的人有福了,因为他们必得饱足……
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
念完这段后恶魔嗤笑一声,打了个响指,那本已然破旧的不成样子的圣经便凌空而起,飞回了专属于它的角落。
朋香单手托腮斜倚在软椅上,另一只纤手百无聊赖的拨弄着琴弦,发出断续的声响,如夏夜虫鸣的细微而不间断,却也不是什么完整的曲子,只是急促的在他指间鸣响,颤动。
“改悔罢,改悔罢……”
几曾何时,有这样一个人在自己耳边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试图用一本圣经和主伟大的慈光感化洗涤恶魔黑暗的思想,倒是把自己整个赔了进去,陷入再难以脱离的黑暗池沼之中。
朋香依稀记得的,那个吵闹如蝉的家伙拥有这世界上最纯白柔软的双翼,仿佛他只消一伸手便能轻易的将这与天国的紧密维系,天使圣洁的象征毁于一念之间。
依稀记得的,他手捧圣经一本正经宣传布道的样子,倒是比那些一见到恶魔便咬牙切齿横眉冷对的天使要有趣许多。
所以才会有兴趣吧……
才会被那令恶魔作呕的圣洁吸引……
那已经是太过久远的,尘封了太久的过去,早已记不清大概的年月了……恶魔轻叹口气,顺手将变冷的茶水倒掉,揉了揉眉心……如果早知道那家伙会如此缠人,他绝不会只因一时的好奇而去靠近他,对他搬弄对付人类的那套把戏,蛊惑他原本净若凝水的心境和身体,弄脏玩腻后再不负责任的转身离开——从此便彻底惹上了这甩也甩不掉,杀也杀不死的麻烦。
安静的隐匿声息三年后,这家伙又要卷土重来了吗?
简直是他一生无法洗去的耻辱——被只天使追的狼狈不堪。
凉风习习,吹得朋香脸上有种一样的烧灼,隔壁阿蕾拉和双胞胎兄弟睡得正熟,恶魔却无心睡眠。他信手将《圣经?新约》草草翻看几眼后更觉得一股烦躁袭上心头,突然萌生了散步的念头。
“真是无聊……出去走走好了。”
他喃喃自语着关门离去,铜制把手上骨形十字架风铃颤悸着响起音律。有风席卷过玫瑰的浓郁香气充溢这空无一人的房间。
书架一角破旧的有些扎眼的圣经突然掉在地板上,摊开来翻到某页显露出几行字迹“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
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又有什么人,用饱蘸蓝色液体的羽毛笔在一旁留下了缠绵悱恻的字句:
“天使诞生于白昼,恶魔孕育于黑暗
神分开了光与暗,也就斩断了他们之间本应存在着的维系。”
一滴来自万年前的泪从天使的眼角滑落,氤氲了字末的痕迹。
有风,吹过洞开的窗子,呜咽着抽噎哭泣。
晓月疏影,夜色弥氲笼罩樱花遍地憔悴的东都,柔软的粉嫩禁不住晚风又一次的侵袭纷纷而落,如一场早来的春雨般冰冷,鸟儿轻啄般温柔的敲打着玻璃窗,似在月色冷然下哭诉一场花开不及的离殇。
一双玉手轻轻将房屋与外界无形的隔障推开,晚风夹杂着落雨般纷扰的花瓣吹过耳畔,染入乌黑如缎的长发中,脸颊被凉风吹拂得很有些疼痛,景动人情,本就无心睡眠的铃木百璇更无法入睡浅眠。她伸手拂去肩头的樱花瓣,视线却突然定格在窗台一角。
一根烟明灭不息,萤火般闪耀在几片樱花的包围中,不知已缭绕了几时。
“梦烬。”她愣住了,瞳孔缩紧呐呐的问,“梦烬,你来了吗?”
除了呜咽的风,没有人回答她的话语。
“梦烬,你在的,是不是?”
她抓住窗格探身去四下张望,却捕捉不到那个令人安心的身影。
“梦烬?”
“梦烬?”
“……梦烬……”
黑暗中只穿单薄睡衣的女孩,站在峭寒春风之中,突然蹲下身嘤嘤哭泣。
“梦烬,你不会见我了,再也不会了……是不是?”
无人注意到的,一个棕色的魅影在樱花乱雨中一闪而过,绝无半点同情或怜悯的心情,浅笑着纵身跃向被樱花染红的一轮弦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