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东篱百殆
东篱国,一片浩渺苍茫的大地。如雄狮匍匐,狂风飒过似其鼻息,如闷雷般发聩震沸。虽时至秋末冬初,却未有想象之中的静谧无息。万物似眠非眠,百生似寂非寂。
自近而远眺望,方才明悟,但见那边疆四夷战火连天,狼烟翻滚腾绕。近观之,北风振荡丘漠,贼兵伺入便出。主将似是过于骄敌,于期门受战。野竖旄旗,大张旗鼓,川回组练。军法之重令人心骇,威尊之下命如草贱。利镞无情穿骨,惊沙入面。主客相搏,山川震眩,声析江河,势崩雷电,怎一个惨字了得!
若穷阴凝闭,凛冽海隅。积雪没了胫,坚冰覆在须,鸷鸟尽休巢,征马亦踟蹰,缯纩无余温,堕指开裂肤!当此苦寒之天,强寇临城,凭陵杀气,以相翦屠。径截辎重,横攻士卒。待都尉新降,随后将军便覆没。尸填大荒之漠,血满城墙之窟。无贵无贱,同为枯骨。鼓衰力尽,矢竭弦绝,白刃断交宝刀空折。两军蹙而生死方决。降战?自当是不可,终身夷狄,怎可行懦夫怯怯之事!续战?暴骨沙砾,何惜万千血肉而深埋!
鸟无声而山寂寂,夜正长而风淅淅。魂魄郁结,天暮沉沉,鬼神相聚,重云幂幂。日光寒而草木短,月色苦而冰霜白,伤心惨目之极致!
一战埋三十万尸骨,此地名曰:寒关。
但见另一处,临近边塞要地的一座城池。
城外杂草丛生,远处滚滚狼烟隐隐可见,悲鸣的号角依稀,尘土弥漫了城墙,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飞雁匆匆掠过,无丝毫留恋之意。萧条荒凉之意遍布,肆意播撒。
“ 驾!驾!让开让开!驾!”但见一人风尘仆仆策马驰骋,眼神焦虑。
“ 快看,边关战事吃紧了,不知何时是个尽头啊!”
“唉,贼寇声势浩大,估计没个一年半载停不下啊!”
路人皆心思沉重,芝焚蕙叹。
“八百里加急,换马!”驿使轻拍战甲上的尘土,催促道,“快!”
见状,驿站小二忙招呼,“官爷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牵马!”
“快去快回!”前者蹙眉,快声道。
待其稳坐之时,耳畔却传来一则重磅消息,使得心神一震。
“不好了,京城传来消息,皇上染病,生命垂危啊!”
“什么!这下可糟了,朝中奸臣乱道,皇上病危,关外御敌侵扰,将士死守!天要亡我东篱啊!”一布衣老汉垂首鸣泣。
“张老汉,不要乱说啊,快起来,赶紧走!”身侧另一老汉劝道,并将其向后拉扯。
“什么人,出言不逊,来人!抓起来!” 待其话落,正经外出巡视的守卫听闻,立马叱喝,“绑起来,带走!”
“乱贼横行,时不我待,却还在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危矣,危矣!”
行人莫不叹惋,却不敢做声,生怕灾祸临头。
“慢着!”一道苍劲有力的声响传出,“边关战事你可知晓?皇城危机你可知悉?内忧外患,尔等却在此祸乱百姓!真是恬不知耻!”
“是谁,有种站出来,看爷不砍了你!”单手持剑的守卫,拔剑而出,吆喝着,四处观望。
“不用看了,在此!”一道壮硕的身影立身而出。
“咦,那不是刚才那个驿使么?”
“是啊,看来并非都是蛮横不讲理之人啊!”
此番行事,倒是颇为受百姓爱戴。
驿使负手而立,微微抬头,眼神锐利,“强掳平民算何本事,有种你把我拿了!”
“这位官爷啊,你的好意老汉心领了,可是……唉,你快走吧!你斗不过他们的!”老汉垂首掩目。
“老伯,你放心,虽不在天子脚下,但王法依存,难不成国未亡,就有人想夺势强人么!”前者正身,侃侃道。
“来人,上!给我拿下他,我看他是在边关太悠闲了!”
“哼!”驿使冷哼一声,只手探向后者
呯!呯!呯!
刀光剑影,尘土飞扬。
片刻,只有守卫持剑站立。身侧士兵皆被打伤伏地,前者惶恐,“走,快走,今日之事,来日必还!”
“起来吧,老伯。”驿使不去理会,任其离去。随后,搀扶起老汉,“我这也要动身回京了,您要小心!”
“唉,大人,今日这种事你又何必出手,如此只会给老汉带来加倍的苦难啊!罢了,你走吧,老汉将孙女儿送走,也就了无牵挂了。”
后者刚欲纷说,却见老汉步履蹒跚,向着前方缓步行去......
轻叹一声,转身进了驿站取马,随即奔赴皇城而去。
驿站侧边的药铺门柱旁,一道白影侧立着,约莫十七八岁,默默注视着这一切,“不知燕兄,黄兄他们去了边关可安好.....”
“誉儿,吃饭了!”一道温声细语传来。
“娘,孩儿这就来!”少年移步疾驰。
荒漠之北,有名黄沙城,城关名曰:落日关。
昔日,黄沙城热闹非凡,来往人群不计其数,人声鼎沸,各行业参差,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乃东篱一富饶沃土。可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城内百姓逃离。酒馆店铺纷纷闭门,街道无影,羌管悠悠霜满地,城外更是赤地千里,可谓繁华落尽。
这一日,日落西山,暮色弥漫
“快,北面来敌,坚守北门!”
“报!南面敌袭!”
“报!敌方共有六支分队突袭我方大营!”
来报将士血染甲胄,俯首恐慌。
次日,黄沙城一片狼烟,昔日被世人传颂的金色府第化为一片废墟。浩浩乎平沙无垠,敻不见人。河水萦带,群山纠纷。黯兮惨悴,风悲日曛。蓬断草枯,凛若霜晨。鸟飞不下,兽铤亡群。
身死而不见其骨,声声凄凉。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提携捧负,畏其不寿。谁无兄弟,如足如手?谁无夫妇,如宾如友?生也何恩?杀之何咎?其存其没,家莫闻知。人或有言,将信将疑。悁悁心目,梦寐见之。待知晓眉目,便是布奠倾觞,而哭望天涯。天地为之愁,草木为之悲。吊祭不至,精魂何依?必有凶年,人其流离。从古如斯,为之奈何,全因守在四夷。
几日之后,皇城内,大殿之上。
“混账,废物,一群废物!”一身玉镶锦衣,针织金龙,近看却看金龙少一爪,怒意冲天,“张将军呢,燕将军呢,难道都战死了吗?”
一老臣手持玉牌,巍巍发颤屈身道,“禀宰相,张将军,一门三虎全部战死沙场!燕将军一门四将全部身亡!黄将军孤军奋战,也于昨夜辰时为国捐躯!”
“庸才啊庸才!国家给尔等吃米俸禄,却迟迟想不出御敌之策,每日都有边关战报,却从未有喜讯!”
“咳咳......王大人啊,这也怪不得臣子......咳咳......”皇上瘦骨如柴的披着黄袍,冕冠屈首。
“皇上说的是,老臣也是心急,为社稷着想啊!”
“咳......咳 ,好了,今日到此吧,众爱卿退去吧!”
“退朝吧!”王姓宰相挥了挥衣袖,眼神微微后撇,嘴角挂着一丝弧度。
曾闻:张用边卒,大破林胡,开地千里,遁逃寇奴。东篱倾天下,财殚力痡。任人而已,其在多乎?黄、燕逐猃狁,北至恒原,既城朔方,全师而还。饮至策勋,和乐且闲,穆穆棣棣,君臣之间,而今却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翌日,皇城发布了一则震世榜文:皇上驾崩了!
当日午时,宰相带领三千兵甲硬闯宫阙,同时打开京门。贼寇顺势打入京城内部,直捣皇宫,斩尽妃妾皇子。帝都,陷入一片混乱,百姓皆摘灯熄火屏息以待,余留的是声声喟叹.。
遥想当年,数十万甲兵万里奔走。连年暴露,沙草晨牧,河冰夜渡。地阔天长,不知归路,只为一战尽收天下。将士寄身锋刃,腷臆谁诉?所谓奇兵有异於仁义,王道迂阔而莫为。而今风水轮流,亦是天道轮回。
唯留那数十字眼:
凄凄切切檀粉凋 ,岁岁年年湘娥黛 ;
繁华一世为帝京 ,盈盈自此终叹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