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花海里，紫衣女子正翘着二郎腿吃蜜饯，看见调香师就招呼起来。

“云落，这儿呢。”花嫇眯着眼，“秦大妹子的手艺真不是盖的，这香甜，就算给我王母的蟠桃也不换啊。”

赤玉娆还真会物尽其用，秦姨这段时间在地府没少给这几个馋嘴的家伙做东西吃吧，这笔账回头再跟凤凰好好算算。

云落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怎么没见琼华。”

花嫇擦擦手：“去陆判那儿了，你也知道他俩交情好。但你的事也没耽误，诺，都搁我这儿呢。”

花嫇用食指一钩，旁边两朵含苞的彼岸花缓缓盛开，两个光点从花心处跃至地面，旋转中慢慢变大，是仙露。

云落用金蝉门收了仙露，拢拢袖子道：“多谢！”

“真客气。我还是喜欢会算计的云落。”花嫇笑。

“算计到你头上了，恐怕就另当别论了。”云落也笑。

这个花神确实是上界奇葩。她说不稀罕延年益寿增进修为的蟠桃，任谁听了都觉得是玩笑，云落却知道她是当真的。

白逸老爱笑她是鬼，也不无道理。

当年敢在凌霄殿与玉帝对峙，最后被碎了神格，贬到凡间，就只剩一缕轻飘飘的元神。本来真身还在，可以继续修炼，她却放弃了，跑到赤玉娆的偏殿里住了下来，摆明了就是要告诉上面的人，姑奶奶我就是这么拽，你让我做神仙我还不愿意。

她不爱与人接触，除了偶尔在悦然坊的戏台子上跟着师傅学两句唱腔外，也就是侍弄花草了，云落和她接触也不多，倒是娘在世的时候和她聊过几次。

她不比琼华爱吃甜食，却比琼华爱吃，只要是吃的喝的都喜欢。

所以娘每次必带一壶青梅酒。

八色拼盘一摆，一边水果，一边菜肴，两人可以聊个没日没夜，连赤玉娆都有些吃味：你看她俩聊就聊吧，但每次都恨不得把八百年没讲的话都讲完似的，这是生离啊，还是死别啊。

然后回家路上，白色的彼岸花就会沿着他们的脚一路蔓延至背阴山口。

就像现在，云落看着脚下盛开的繁花，回头再看一眼身后的花嫇，这个前任花神确实不像个正儿八经的神仙，她可比天上那群老古董有人情味儿多了。

就这么想着回到了香思集。

已经回魂的秦姨在苏合香里沉睡。

总爱温柔地笑的人紧闭双眸，没事总唠嗑两句的她现在也不说话了。

她身子一直不好，一到阴雨时节就会浑身疼痛，像皮被人从头到脚剐了一遍。

谁都有疼痛，只是身体上的痛容易让人触及心底的伤罢了。

秦姨那么与世无争的人也会在那些日子里失眠，所以自己每至那时都会在夜里悄悄看她。

可现在连凰羽都惘然了吗。

菀儿看着凡事胸有成竹的姐姐紧锁眉头，连总爱折腾瞎闹的白某人也规矩地坐在一旁。两人时不时对视一眼，再叹一口气。

她记得清明谷雨前后，干娘的房里总有若有似无的叹息和抽泣声，明明早早熄了灯，极易安眠的人横竖无法就寝。妖精的耳朵很敏锐，但神经太大条，她看干娘的眼红红的去问姐姐，姐姐说心病只能靠心药，可她的心药在哪儿呢。

小丫头转过头，看见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好似又要落场夏雨。

一只麻猫跃至墙头，喵呜一声，道不尽的心酸和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