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身处荆棘中。(2)
次日一大早,一行五个人身着素衣踏着朝气走出了鄞国禁城高大的朱漆城门。
都城毓城座落在天子脚下,隆盛繁华之景自是不可用言语来形容。我几个人,出了年纪尚小的书童莫黩和七皇子,即便各个容貌都出众不凡,但扎在这热闹稀攘的集市里,也仍是很难被轻易寻到,再者为了不太过引人注目,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此次出行我们的穿着都极为朴素,这到还真是苦了在暗中保护我们的暗卫,若真是一个不留神把主子跟丢了出了什么事情,可免不了要诛九族掉脑袋的。
太子兄弟三个似乎是极少出宫,面对这五花八门精彩非凡的宫外世界,对于我和莫黩来说并不足为奇,太子不愧为当中年长,表情始终从容淡定,可眼中闪烁的兴奋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而年幼稍许的三皇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桀骜不羁之态,七皇子就更不可同语了,满脸的稚气未脱,兴奋好奇,越越欲试全都溢于言表,丝毫不觉自己的失态,玩的叫一个畅意欢脱。
看他们三个正兀自玩的开心投入,我不禁端起了太傅的架子,老气横秋的道:“这样的生活如何?朴实自由,快意洒脱,比那深宫内院要强的多吧?”
语出,原本活跃的气氛刹时间冷了下来,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忍不住暗暗咬舌懊悔,一行人各怀心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气温骤然下降到了令人噤眉的程度。此时诺大的毓城,唯我们这一小块天地,显得尤为格格不入。
人在高兴的时候就是容易忘行,像方才失态的三皇子、七皇子,像方才的我。言语一出,才觉不妥,恨不得狠狠的抽自己一嘴巴子。
我尴尬的嘿嘿一笑,一副无害的表情开始循循善诱起来,决定转变这周围的冷空气,“适逢今日出门,正好提供了条件,我教主子们到城西的茗觞河钓鱼可好?”
“钓鱼?”凭地冒出一个声音,七皇子皱起秀气的眉头,“钓鱼作甚?”
“钓鱼自然是为了钓鱼。”我不无深意的回答,七皇子太可爱了,这话问的真是恰当适时,见成功的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我率先提步,轻摇折扇不管不顾的兀自向前走去。
沿途在集市制备些渔具,一齐向城外的茗觞河进发。
漫山新绿,遍地花红,清晰的映在潺潺的河水之中。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河中鱼约百许头,皆似空游无所依。粼粼的光晃在脸上,醉人的风迎面拂来,不消片刻,竟失了神。随手抄起一颗片状石子,向河面扫去,一连打了八个水漂,在水面上晕开淡淡的水纹,一点一点消散。
这是我小时候时常一个人消遣的游戏,没想到这么久了,玩起来依然这么得心应手,不禁有些窃喜,心中颇为得意。
“先生!”三声无奈的声音飘来,我迷茫的望向河岸边三张略微无奈的脸,又看了看河水中被水波惊动四散的鱼儿,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可耻。
面露赧色,朝他三人歉然一笑,才努力地将自己装成是空气,悄悄的退到了一旁,随意找了一棵树,弯身靠着躺下挺尸。抬起手掌,灼灼的阳光透过指缝撒在面上,刺得眼睛生生的痛。
提议去茗觞河钓鱼并非我即兴之想,也并非信口胡诌,其中自有个中缘由,可以说是用心良苦,也还有些许的别有用心。今时他们心中还存有一丝纯真,可以后必然不可避免的会陷入尔虞我诈的纠葛之中,我自是不能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但教会他们些许处世之道也是有帮助的,能静心有耐心,凡是不为所动,才能不被敌人有可趁之机,方能安身立命。
只希望他们能通晓其中道理,不要浪费了我的一片用心。
沉思许久,莫黩慢慢的走了过来,站在我的身畔,挡下了毒日光,投下了一片阴影。
“多久了?”
“大概两个时辰了。”莫黩老实回答。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尘,低声道,“叫上太子他们,是时候走了。”
将钓来的鱼悉数放回河中。哥几个又转行朝金俸寺进发。
算起来距离上次拜访清然和尚也有些时日了。自穿越以来,我隔三差五就会来金俸寺一次。我本不信佛,来这里,一来是为了图清静,顺便研习些知识,来应付那些个皇子,我不是花夕,没他的本事,当然要想办法制造本事。二来是因为不知怎的,总觉得这里和穿越这事多少有些牵连,既然我是灵魂穿,有灵魂之说,自然不免对佛家产生敬畏。我并没有想要从这里找到办法而穿回去,相反,我特别好奇,只是下意识的想要弄清楚其中缘由。可惜用了这些时日,也只单单得到了“因果”二字。
金俸寺座落在金俸山之上,行至山脚下时,一行人顿住。太子拊掌双击,蓦地从丛草茂树中闪出几个人影,这几人均是腰佩长剑,身着墨色长衫,就连面部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冷俊。
看这身行头,大概就是暗卫吧。
佛寺乃清静之地,让暗卫和莫黩这些动刀动剑之人上去,似乎有些不妥,看来太子也认知到了这一点,遂将他们留置在山脚下,独独我们几个前去。
红漆大们被两旁的小和尚缓缓推开,前脚才迈进寺里,便听得一串清朗的声音流入耳中。
“花施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我应声而笑,望着仍旧一身青衫的清然和尚,“花夕今日又来打扰了,师傅近来可有心德啊?”
“他掠了眼站在我身后的三人,亦笑得开怀,“自然是有的,花施主才识渊博,可愿与清然探讨一二?”
无奈的翻了两个白眼,学识渊博?开什么玩笑!我这点儿小九九你还不知道?
回身向三个皇子歉然垂首,“主子们请先自行跟随小师傅参拜,我想与这位许久不见的故人叙叙旧,望稍等片刻。”
跟着清然和尚一连穿过了几个回廊,看着他安静的背影,想到方才他欲语未歇的神情,察觉到了些许异样。待到进了他的禅院,我方急急开口询问,“师傅可是有什么事要告知花夕?”
他回身向我,双掌互抵垂敛眼眸,嘴角沉抑翕合,气氛有些压抑。“实不相瞒,经前几日来的命数精得知,花施主今生必然命格多变,贫僧道行尚浅,自言是无力能左右,况且今日以后,恐怕你我二人的见面机会也会少之又少,索性便一次尽数交代完毕。”
“请切记,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
沉吟半晌,他忽地抬头,继而定定的直视我的双眼,态度严肃不容亵玩,一字一顿,“如若心动,则人妄动,必定会伤筋痛骨,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心脏蓦地抽紧,明明是春日暖阳,照在身上,却是从里到外通透刺骨的寒冷,就连声音都不可抑制的夹杂着些许颤抖,“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免受磨难?”
“不可说。此乃天机,请恕贫僧不能相告。另外…”他顿了一顿,从袖口中拿出一个纹样精致华美的锦囊递给我,“施主不是一直都在求个因果吗?答案就在这锦囊里,待到施主真正看破红尘,了无牵挂时,方可将其打开。但在此之前,就是看了,施主也不会理解其中真谛。”
神色恍惚的走出了清然和尚的禅院,反复的摩娑着袖中的锦囊,沉陷在他方才的那席尤然在耳的话中,万千思绪纠结缠绕,想要安然度过此生,真的就如此困难吗?
“先生,你怎么了?”飘离的思绪猛的被拉回,我抬眼望向声源,勉力一笑,摆摆手道,“无事,主子们参拜完毕了吗?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以免老爷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