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此后跨刀不持剑
李君走进驿站,其余站在外面的士卒在万家里点明利害后,也不敢阻止,就任由李君进去了。
李君进了驿站里面,对待屋中的脏乱和异味也不在乎。试想几个老爷们住的地方能好到哪里。李君不在乎,倒是让万家里五人好一个羞愧。
李君看见桌上吃到一半的饭菜,随手拿起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又很寻常的拿起一块烧饼,就在万家里惊讶之中吃了起来。
万家里几人除了惊讶也就只剩下惊讶了,几人也不敢坐,就站在房里。李君看了眼站着的五人,说了句:“坐啊!”五人摇头,不肯坐下,“那我也陪你们站着。”说着便要起身。
五人互相看了一眼,也就坐了下来,坐姿谨慎异常,李君看着都别扭,但也知道一时半会肯定不能让他们放松,也就不再过多的纠缠。看着桌上的饭菜,心想:“算了,再让他们和我一起吃,岂不要吓死过去。”李君想的也不错,在人分三六九等的社会,有的人天生就只能伺候人,而不觉得如何,而有的人天生便觉得高人一等。这很无理,却是事实。
万家里看着李君咬着烧饼,没有丝毫大家闺秀的风范,更加没有美感,反而觉得比刚才漂亮。刚想到着,心中不免一阵惊慌,忙低下头,不敢再看李君。
李君一边吃着,一边开口问道:“燕地每个驿站相隔多少?”
五人低头不语,似乎没有听到李君的问题。
半晌没有回话,李君不禁皱起眉头,心中不悦起来,转念一想,这样的军事机密,似乎也不能随便告诉他人,这样想着她也就不再问,转而和几人闲聊起来。
“几位大哥参军几年了?”
五人被这一声大哥叫的心中不免惶恐,但更多是喜不自胜。
万家里答道:“十九岁参军,到现在也是十三的光阴了,我这几位大哥待在军中的时间比我长,怎么着也得小二十年了。”万家里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但听到李君耳中,却无论如何也平静不起来。
李君口中不自觉的道了句:“年少光华都付了沙场征杀。”
万家里几人听后,神色也不禁迷惘起来,是啊,当初年少不知事,以为好男儿当上战场征杀,可当真正上了战场,才知真不是一回事。所谓的意气风发,到头来真不如青丝华发年年在家。万家里摸了摸左袖的断臂,又不禁疼了起来,没有人不怕死,他也不例外,但却从来没有退过,不是为了保家卫国,而是为了当初替他收拾行囊的家中老母,为了她眼中强忍的泪珠,和埋骨边关的老父。
李君看了眼万家里的断臂。万家里看到她的目光,洒脱一笑:“留在边地了。”
李君点头,也不再问。
屋中寂静气愤只有片刻,便被一阵马蹄声冲散,声音本来不可闻,但不一会就感觉到地面的震动,可见速度之快。万家里等人连忙冲出驿站,看着东方道路,黄沙掀起,势如猛虎下山。只听那一队骑兵中有人喊道:“备水。”
万家里几人对视了一眼,便冲进房内备水。
那一队人马停在驿站旁,五百骑,将整个驿站的道路占满。五百匹,将万家里五人搞得手忙脚乱,辛亏那五百骑也不是光看着,也上前帮忙。
万家里抬眼看了下驿站旁的屋子,发现正有人走过去,心中不免慌了起来。恰在这时,门开了。
李君走出房门,看见面前男子惊讶的表情,我觉得惊讶,又有份惊喜,虽只有一面之缘,但对他颇有好感。
“你怎么来了?”李君问道。
那男子便是辛有轩,看见李君突然出现,似乎就只剩下惊讶,答道:“方域去了塞北我想去看看。”
“哦,陪我走走吧。”李君说着便朝外走去。在路过万家里时,朝他笑了一下,有倾国之态,道:“不用关心。”
辛有轩本来是和李君并排而行,但一会似乎又想起什么,悄悄落下一个身位,李君略有觉察,开口道:“方域没我想过当皇帝。”
辛有轩嗯了一下,道:“知道。”
两人静静走了一会,李君又道:“驿站驻卒都是如此吗?”
辛有轩知道她的意思,道:“是的,驿道三十里一站,里面的驻卒都是些老兵伤兵,只有三站之间会有馆设立,那里会有一标人马,都是强兵。”
“为什么要留他们?”
“这是不得已,一是因为老兵退下,有的舍不得身上的衣服甘愿留下,每月的俸禄也够家中老小吃喝,还有便是燕地少兵,不可能让少壮的士兵像如此养老,燕地养不起。”
李君点了下头,便沉默起来,她不知这事应该怎么办,似乎也只有如此,但又觉得未免太过没有道理。
“你为什么不陪着方域”辛有轩问道。
两人走到路旁,李君停下倚在一棵树上,面朝着辛有轩,说道:“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去,而且他也不想我去,说女人还是不要进战场比较好。”
辛有轩不禁笑了起来,实在想不到方域会有这样的想法,完全没有什么意思嘛。忽而走想起些什么,普通人不知什么天道轮回,报应一说,但达到圣人境后,便跟天地有了一丝微妙的联系,到了战场,免不得沾染血气,始终不好。也就是佛家所说的因果。
李君不知辛有轩会想这么多,又说:“一会和我回燕京,就不要去塞北了,带五百骁骑营去塞北,太过吓人了吧。”
“可……”辛有轩面露为难。
“你担心什么,倘若他有危险你这五百骁骑营还真没有什么用,再说,塞北除了蒙古金账你觉得有什么伤的了方域。”李君并没有让辛有轩再说,她对方域有绝对的信任。
辛有轩没再说话,意思应是默认了。
两人回到驿站,不一会李君便和辛有轩的五百骑重新朝东而去,归燕京。
万家里看着只留下黄沙的驿道,耳中马蹄声渐远,心中不禁叹道:“终究没有回头。”转过身,口中嘀咕道:“是该讨个老婆了。”
天苍苍,野茫茫,可牛羊却不是随处可以见到。北方部族对待放牧之地格外重视,一般谨慎异常,且附近多有无数散兵警戒。方域这五十人此次主要目标就是蒙族放牧之地,难度一个可想而知。其实这也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蒙古语人南下夺粮。方域就北上掠畜。
方域一标人几乎是漫无目的的走着。方域在前方,衣服依旧如雪,而后面其余人便不同,血迹依稀可见,想必是曾经有过一场厮杀。每个人的脸色都带着一种冷酷的味道,方域也如此,还有一种莫名的萧瑟,如入秋草原,渐黄。
想着上午的一场遭遇战,不禁再一次感到一阵自责。本来方域这一标人已将那个小部族的可战之力歼灭,只剩下老弱病残。
方域抬头闭眼,“慈不掌兵!”古人诚不欺我。此刻方域一行只有四十七人,那死去的四人不是死在与蒙族争斗之中,而是死在之后妇人的箭下,只因为方域的一时心软。
放人性命,却害了自己。其实转念一想,那些妇孺没错,杀死他们的家人他们理应报仇。方域低头看了下手,血债总归是要然的,又拿起子不语,放在马上,提起跨刀,刀出鞘。此后跨刀不持剑。
离方域约四十里的地方,秃鹰在天空盘旋,下方本应是个蒙族小部落,现在鲜血染红了草原,百具尸体就躺在草原之上。
秃鹰不敢下落,是因为中有一队黑衣骑兵停在这一片血海中,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氛。
“王,总计两百三十五人,无一幸免,看刀痕是燕刀,一般是一刀致命,有补刀,手法老到,看马痕应该是一标人马。”其中一黑衣骑兵停在一人身前说,语言不是汉语,也不似蒙语。
被称王的那人,点了下头,来到那片尸体中,此刻才能看到,那人虽然也是一身黑衣黑甲,但在阳光照射下却有金丝浮现,金丝成图,构成的是一匹狼的模样。此人身材异常魁梧,他抬眼看了下周围,目光如有光般刺人。
这时一阵很不合适宜的婴儿啼哭声响起,那人走过去,拨开几具身体,嘴角不禁露出一摸玩味的笑容,呢喃道:“终究还是不忍心。”竟是汉话。
转身那人又道:“韩德,这孩子以后你带,就叫余一人。”这次说的完全是汉话。
黑衣骑兵中走出一人,身材不似旁人那般高大威武,竟是汉人,韩德接过孩子也不多说便退回。
而那个身穿黑甲印金狼衣服的人,嘴中吹了一声哨,一匹黑马奔出,那人骑马便走,口中喊道:“不必跟着我,先回部落。”
黑甲独行。
而另一边,也有一白衣独行而去。
黑甲白衣独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