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含泪葬花花亦冷
“小姐,小姐,快醒醒。”
沐宥壹睡眼模糊,依稀分辨出在她床边梳着双丫髻焦急呼唤她的侍女——宵嘒。
“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便是宵嘒名之来源。
见到她醒了,宵嘒长舒了一口气。
“九小姐,你真是吓死奴婢了。”
前世的宵嘒,自己一直都没有机会同她亲近。至于宵嘒,在她的记忆之中,还是有那样一点印象的。那时她的名声早已败坏,愿意跟随她的便只有这个小丫头了。或许正因为是这一原因,她才会成为众矢之的。最后,竟以这莫须有的偷盗罪处死了宵嘒。好一个“莫须有”。
想到这里,她如置身于冰窖一般,冷笑一声。
宵嘒感到有些奇怪,却没有发问的勇气。也是,前世,她总是自命不凡,总是觉得自己天生高人一等,从未善待过自己的身边人,造成的后果,还是立竿见影的。诶,都是天下娘生的,都是爹娘养的,为什么会有高低贵贱之分呢?
只见眼前的宵嘒一刹那的胆怯,她又叹了口气。
宵嘒如今大约七八岁的模样,虽说不能称为美艳动人,却也清秀。
“宵嘒,冒昧问下,今昔是何年?还有,我为什么会”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忘了吗?今年是荣光二十四年。”
荣光二十四年?那么她应该是五岁。
许是惊奇的缘故,宵嘒猛吸一口凉气“小姐,你是不是照顾夫人累坏了?”
娘亲,这两熟悉而又陌生的字眼深深地拨动了她的心弦。前世的娘亲于荣光二十五年病逝,也就是说……
“宵嘒,我要去看母亲。”焦急,恐惧一瞬间在她的心中迸发。
理智如她沐宥壹,此时,心中却沸腾了。
“宵嘒,这一次,你不用跟着了。”她极力保持镇静,硬挤出了这句话。
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换好了装的她,任由青丝散落肩头,亦顾不得沐家九小姐这一称谓,奔着,跑着,便来到了朝露院。
在这途中,自是遇上了前世的那些熟人,只不过,由于赶得及,自是没有功夫嘘寒问暖。
这一世,她可不在乎所谓的好名声。好名声又怎么样?谪仙又怎么样?这种不实在的东西,就算拥有了,也会从指缝中消逝……
与其那么势利,倒不如把握好眼前人来的实在。
到了朝露院,就算到看守的两位侍女面容上的诧异,她也不在意。
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这二人安静。自己则推门入了房。
没想到的是,此时大夫也在。不过这个大夫,她记得。姓陈,人送外号“回生仙”。性格孤僻怪异,却对娘亲的事情格外上心。甚至愿意收她为义女。
不过当时具体什么情况,她自是不清楚。但是直觉却告诉她,事情绝对没有那么单纯。
许是过于专注的缘故,一时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她也不愿就此打破这一平静,只是闭上门,静静地站在那里。阳光越过窗棂映照在她的面容上,暖洋洋的。只是不知,月白色床幔后的那人,此时现在怎么样。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有些孟浪了。就算与陈大夫感情再好,陈大夫毕竟只是外人,自己这般模样,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想到这一点,她挠了挠头,有些懊恼,便悄悄来到了娘亲的梳妆台,随意地拿起手边一个泛着淡淡银光的簪子,自行梳了个百合髻,刚打算拿起手边的铜镜之时。一个苍老却又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动作。
“小丫头,你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她显得有些许的腼腆,奶声奶气地说:“我这不是害怕打扰到陈大夫吗?”
蓦地,陈大夫似是注意到了什么,、睇眄着她的发髻。
“丫头,这钗子,你戴了真是漂亮。”
她再一次含笑。只是这一次,她切中了重点:“娘,她怎么样了?”
这一句说完,她能够清楚地看到,陈大夫的面色陡然一沉,赫然写着忧愁二字。她便得知了状况。
“陈大夫,最近,我学会了看手相,你愿意让我看一下吗?”
她睁大了双眼,俨然一副单纯楚楚的小丫头一般。
“傻丫头,你怎么会相信这个?”
“不嘛,陈大夫,让我试试吧。”她的声音越发娇嗔。她从前自恃甚高,撒娇装纯洁这一招,还是从她表姐哪里学到的。
见她这一副模样,也不好拒绝,只得伸出了手。
“大夫这手相好,必定可以长命百岁,只是近年可能会有些劫……。”这话半真半假,能不能长命百岁她不知道,但是近年会有些劫难,她倒是可以保证。从前世开始,她就有一种比较特殊的能力。她可以感知一部分的未来。但仅仅只是一部分而已。其实这种能力用处真的不够大,否则,她也不至于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傻丫头,你还相信这个?好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再一次微笑,待到陈大夫离开,她才来到了床前。
看着那一张苍白的几乎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孔,泪水,一不小心,便在眼眶之中打转。她惨然一笑,紧闭双眼,强行克制住了泪水的留下。却无法掩住面上的哀思。
“玦儿,你怎么……怎么……又来了?前些天都累坏了……”听着娘有气无力的话语,她甚至体会到了心碎。
“娘,玦儿很好,玦儿还要照顾你呢。”由于焦急,这话,她说得急迫至极,平日里的冷静与端庄,此时,早已化为乌有……
许是再一次见到了那支精致的银钗,沐陈氏一愣,随即便生生咽下了到嘴边的客套话,直奔了主题。
“听说……听说半月后,大燕每六年一……一次的谭梦大典……便要开始了,玦儿,到时候……其他四国都会……都会派人前来,你……你一定要在那时大放异彩……”那有气无力的声音再一次触动了她。
“不,娘,我要陪着你……”
“怎么……现在……羽翼丰满了?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吗?”
“我……”她还想拒绝,却再也找不到什么理由了。“娘,玦儿会好好准备的。”
“玦儿,这半个月,你每日……都要来娘这里,你知道吗。”
她感到有些许的奇怪却还是不由分说同意了。
看到她点了点头,沐陈氏欣然一笑。
“玦儿,你先回……回去吧,娘很好,真的很好。”
她有些由于,但是最后,仍是理智战胜了感性。为沐陈氏盖上了锦被。作罢,便转身离去……
她,本名沐宥壹,小字梦玦。平日里,她向来不愿与其他人亲近,所以唤她小字的人并不多。
她漫步在沐家花园内。明明接近五月末,海棠仍然展现着它的芳华。只是不知,这样的美丽还可以持续多久……
至于这谭梦大典,说白了就是大燕庆贺设下国宴。大燕推崇六。视“六”为吉祥如意的数字。六六大顺,是大燕人民亘古不变的传统。前世这谭梦大典,她无缘参与。也算不上是照顾母亲,只是呆在府中勤学诗词歌赋。那时她第一才女的身份还是不容质疑的。她向来不屑参加这样的宴会,她总想着的,是有一天,她可以与自己的夫君并拥江山,她很少愿意去凑这样的热闹。但是现在,今时不同往日,既是自己的娘亲唤自己前往,她自会听从。
只是她怎样也无法想通的是,为什么自己的娘亲执意让她前去。
沐陈氏算是续弦。沐家自恃门庭贵重,所以没有所谓的三房五院。
沐家也算是当仍不让的大族。她的祖父为先皇出生入死,赢得了定国公这一世袭的爵位。
她的大伯父,是现任的定国公,二伯父是工部尚书位居正二品,三伯父为右相大燕以左为尊,但是大燕为了打压相门势利,将左相设为从二品,右相为正三品。
而她的父亲,在家排行第四,是唯一的一位庶子。但正是这一位庶子,竟曾是当今圣上的伴读,两人感情特别要好,同为那种天资聪颖却不受待见的人,所以视彼此为知己。
对于这个父亲,她没有什么印象。父亲偏爱长姊,这一点,却是不真的事实,至于他偏爱的原因,她不明白,也不想要明白。对于她名义上的这位父亲,她并没有什么好感,亦从不会有什么好感。毕竟这个人做事不择手段的程度,与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若她是势利的恶鬼,那么她的父亲,便是阿鼻地狱之中的阎王。如今的镇国公,便是她的父亲。
一家人都有如此高的官职,她自是明白荣光帝的意思。是啊,捧得愈高,摔得愈惨。这欲擒故纵这一招是妙,但是遗憾的是,前世荣皇帝至死都没有达成他的目的。这或许亦是一种悲哀。
“这不是九妹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这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一静谧,也唤回了她的思绪,她转过身……